第92章 不想融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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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萨贝达痊愈了七成,准确来说是这次病发结束了。
艾米丽为此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自愈,但她那里也并没有治疗精神疾病方面的药物可以供萨贝达使用,就算有也不敢胡乱开给对方。
夜莺小姐利用特殊的能力检查了萨贝达目前的精神状态,确认不会再伤人后才将其从禁闭室中转移到了艾米丽的医务室。
作为医生,她倒是很高兴萨贝达可以恢复,最近几天她都有些殚心竭虑萨贝达会赶不上殿堂级选拔呢。
萨贝达在意识逐步清醒时,才缓慢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头颅某处苦不堪言的刺痛感令他霎时回神。鼻翼间满是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他的第一反应是在想为什么自己浑身上下脑袋会肿了个包,分明发病失控时受伤的位置应该是四肢和脖颈。
他似有所感的摩挲过自己手臂处遍布的擦伤,血迹已然结痂。曾经这种病痛带来的感觉是痛彻心扉的、即便靠着意志力硬生生的熬过去,事后也会恢复得十分煎熬。
但这次的痛苦却寥寥无几,就好像顺着其他宣泄口释放出去了一般——格外舒畅。虽然后遗症无可避免,但现在这情况对萨贝达来说只能算是从前的九牛一毛。
佣兵抬首打量起周围熟悉的环境,瞳孔里映射出的仍旧是那垂吊着蛛网与灰尘的老旧天花板。头顶象牙白的墙皮剥落几块,斑驳邋遢得像自己现在记忆漏洞的大脑。
他的视线随着墙垣的轮廓线降下,看见的就是艾米丽专心致志的面庞,以及对方手里握着的、似乎已经测完温度的体温计,估计是刚从他嘴里拿出来的。
抬起手肘,萨贝达无声观察着自己目前的状态,他也没打算打扰医生。包扎的绷带是崭新的,绷带下隐隐作痛的腕骨无疑不是在宣示自己曾经干过的荒谬举动。犯病时萨贝达感受不到疼痛,自然也不会对自己的肉体手下留情。
“你醒了?太好了,那么我们现在先来做个记录。”
身侧的医生似是发现了他早已苏醒,叽叽喳喳的在自己的耳边说着什么振奋人心的话语,反正他没怎么认真听。萨贝达只能言简意赅的总结出:艾米丽说他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可见他没少在禁闭室里自残。
“你还记得自己发病途中干过什么吗?”
“萨贝达?”
“奇怪……难道是出什么岔子了?”
艾米丽拿着体温计观察着里面的温度,发觉是正常的后倒也就彻底放下心。她再度询问身旁躺在病床上郁郁寡欢的雇佣兵是否记得什么。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过问对方了,每次都是得到否定的答案。
萨贝达目光如炬的盯着窗外的景色,倒是难得有耐心的每次都回复了。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有些困乏,连嗓音都裹着浓烈的倦怠:“不记得。”
“你把坎贝尔打成重伤了,还有威廉。后来去探望你的玛尔塔跟特蕾西也差点被你伤到。”艾米丽无奈的跟他解释着,其实她都有些懒得提这些过往琐事了。
毕竟某些当事人得到补偿后痊愈的比谁都快:威廉是那个摆手打圆场说不在乎赔偿的人,他确实也是个开朗想得开的粗神经,不打算跟一个病人计较。
某些人自然说的就是勘探员那家伙。他得到了一大笔钱,其实这是庄园主打发人的常规操作了。他们根本出不去庄园,钞票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是废纸,还不如提高生活质量来得实际。
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坎贝尔看见补偿的是钱的时候,就差从病床上跳下来抢了。
只能说,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钞票。
“哦,我知道了。”萨贝达态度倏然变得冷漠。他早有预料,其实那家伙已经算幸运了,以往不是没有自缢是自己“战友”的英军被自己发病后一拳一拳抡死,若不是对方身上有庄园能力的扶持,估计也是沦落成那番田地。
更何况……对方还动了裘克,他自然就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萨贝达想不起来他犯病时具体干了些什么,准确来说他的记忆是碎裂的,就好像破碎的镜面就算强制拼接成块、也会残留着清晰的裂缝,可能只有在别人的阐述下,萨贝达才能回想起什么来。
“说起来,明明之前你在禁闭室都没什么恢复的征兆啊,怎么突然又痊愈了?”
艾米丽最好奇的是这点,她不知道夜莺小姐究竟有没有采取治疗措施,至少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夜莺小姐三天前还跟他们说,萨贝达的病情恶化了,得再观察一个星期来着,在此期间殿堂人选仍然会如期颁布。
如果那一星期辛辛苦苦打排位上了殿堂却因为病情无法成功出席的话,就视为弃权重新来过。这是何等痛苦的事情,不仅如此下个星期就要公布人选了。当时艾米丽还为萨贝达惋惜了一下,结果萨贝达现在居然痊愈了,甚至精神都恢复了不少。
“你几天前在禁闭室里看见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只有阴暗、潮湿、还吵得要命,比待在垃圾场还恶心。”萨贝达闻此言后面露厌恶排斥,明显在抗拒回忆那段经历。
在被病情折磨的时候,他就这样被夜莺小姐毫无留恋的丢进禁闭室里,就好像被遗弃的动物,放任伤口流血抛掷荒郊野岭让其自生自灭一样。而脑海里的另一道声音就跟刺耳拉动的琴弦,一直不间断的折磨着自己脆弱易断的神经,险些要将自己逼疯。
他不喜欢禁闭室的环境,他不惧怕黑暗,可他嫌恶融入黑暗。
什么是融入黑暗:那便是抛弃自己所有的情感,将仅存的理智撕碎,成为被情绪和杀戮欲所支配的工具,供人驱使。
至少萨贝达已经见过太多被奴役的雇佣兵是如何在战争中成为资本家的踏脚石的。就他自己的情况——那群丧尽天良的英国佬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亡。那群家伙只会把雇佣兵的生命当做廉价的物品贩卖,签下跟卖身契毫无区别的终生协议,让他们为高层的利益厮斗。
直到生命燃尽死于炮火,获利者就轻易的坐享其成,甚至不用付出一丝一毫的代价。
而处于最底层的他们,或许连拥有具完整的尸体都是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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