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大秦新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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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父亲拿着东西跑了,但扶苏推测应该不是拿去销毁,而是收起来眼不见为净。
这种情况扶苏早有预料,包括父亲方才说的那句“以后不许再做了”。
既然父亲都发了话,那作为孝顺儿子,扶苏当然不能忤逆父亲。不过以后不再做,并不影响在此之前扶苏早就命人做好的那些不是?
扶苏优哉游哉地回到自己的寝殿,来到侧翼的配殿之中。殿中案几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墨家制作的琉璃展盒,划分出了许多个方形的格子,不同的陶俑待在各自的方格之中,井然有序。
除却秦王的单人陶俑之外,还有不少是父子一套的。扶苏将手中落单的那只轻轻放进最后的空位里,心满意足地合上琉璃盖子。
父亲偶尔会来他的寝殿,但一般不进这边的配殿。所以东西放在这边,不用担心父亲看到之后恼羞成怒,全部没收。
他可没准备更多的备份了,没收了就真没了。
另一边,秦王政去而复返。
他把东西放好之后忽然想起来,以扶苏的[xing]子说不准手里还有更多的陶俑。但等他回到正殿,臭小子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会儿再去找人、叫他把东西[jiao]出来,已经迟了,扶苏不会承认的。刚才就应该早些折返,将人捉个人赃并获。
秦王政只好重新拿起奏折,努力将这些烦心事抛之脑后。
不过那些奏折怎么都看不进去,过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询问侍者:
“替太子做陶俑的工匠何在?”
侍者不知王上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是担心太子阳奉[yin]违,依然偷偷联络工匠制俑,所以决定单独警告工匠吗?
他小心翼翼地答道:
“工匠如今就在咸阳宫中。”
咸阳宫里有个单独的地方,是给各式工匠做活用的。寻常打首饰、做木工、雕花等等的手艺人都在那里,制陶匠自然也被安排了过去。
秦王政朝外面看了看,确定爱子还未归来,飞快地说道:
“让他做几个太子的陶俑送来。”
虽然让儿子拿着自己的陶俑欣赏很羞耻,但这种小小的陶俑确实十分可爱。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莫要让太子知道这件事。”
侍者愣了愣,连忙应下,转身匆匆出去了。
蒙毅:……
史官:……
史官再次提起笔。
秦王政说完自己的要求,心满意足,终于能专心办公了。
那工匠手艺不错,定能将爱子的陶俑做得十分[bi]真。若是不成,再叫他返工便是。
可惜工匠没见过太子小时候的模样,否则做个幼年体的扶苏更可爱。
工匠做这个确实很行,王上的要求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困难。便是幼年版本的太子殿下,工匠也能做得出来。
毕竟这都是太子打过样的。
之前送去太子那
里的陶俑里就包括了小扶苏和成年扶苏,有极为写实的画像作为参照,保证百分百还原。
刚开始做的时候,工匠还有点生疏,毕竟没做过这么小的。一不小心就容易做坏了,小陶俑的细节更难把控。
但工匠也不敢任由王上和太子的陶俑就这么维持着破损半成品的样子,只能用闲暇时间绞尽脑汁地补救一番。最后完成烧制和上[se],勉勉强强算是个瑕疵品。
这样的成品自然不能送去给君上过目,少府令就做主收入府库中,单独找了玉盒存放。
陶俑容易损坏,可得小心保管。否则不慎摔坏了、头掉了胳膊腿掉了,感觉像是在诅咒君上。
少府令哪里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只能给玉盒内外都填充入棉花。
说起棉花,这也是西域送来的好东西。如今产量还不是很足,只够供给王室使用。
诸戎尝到了给大秦搜罗优质作物的甜头,除茶叶等生活必需品之外,大秦最近又开始给诸戎[jiao]易柘糖了。
西域到中亚这一块,其实都挺适宜种植甜菜的。但甜菜的发源地略远,诸戎的耕作技术也有限,多为游牧、半游牧模式。
他们仅有的田地都拿来种生活必需品了,比如粮食棉花等,目前还不怎么种植糖类作物。
西域那里其实还好点,避开几处正在扩大的沙漠,剩余的地方尚算水[cao]丰沛,耕田相对多一些。像罗布泊这种后世知名的沙漠无人区,都是二十世纪形成的了。
中亚的情况就糟糕多了。
地处内陆又有山脉阻隔,河流和降水本就稀少,适宜的天然耕地并不多。可[ri]渐扩大的人[kou]却需要扩大耕地来养活,于是那里的人们选择不断截留河水去滋润与浇灌更多的土地。
这种不管不顾消耗水力的行为终究还是导致了河流断流,原本繁茂的两岸绿洲渐渐化为荒漠。
好在如今的中亚还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咸海依然是那个规模巨大的内陆湖,是能被称为“海”的程度。
大秦提供的柘糖对他们来说是个稀罕奢侈的东西,在他们自己弄到甜菜种子进行大范围种植之前,柘糖的价格只会居高不下。
偏偏甘柘不适合在那边耕种,中亚只有少数湿热地带才能种,目前诸戎除了换购别无选择。
为了吃上糖,诸戎不得不扩大新作的搜寻范围。但可能是灯下黑的缘故,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棉花的重要[xing]。
其实中亚人早就从印度弄到了棉花的种子,为了抗寒进行了广泛种植。
但大家都说东边的国家十分富饶,除却牛羊马外几乎什么都不缺。棉花这样的保暖之物,大秦肯定也有更好的替代品吧?
所以后来是有个部落灵机一动,用盆将棉花种出一个矮株,献给了陇西的守将。他们表示棉花光看外表也挺有观赏[xing]的,既然大秦用不上它保暖,不如当个稀罕的盆栽养着玩。
他们也不敢欺瞒太守李崇,直说这东西是他们那边用来纺布和填充夹袄的作物。李崇对观赏没什
么兴趣,但一听可以保暖,顿时眼前一亮。
之后李崇便不动声[se]地套了不少话,了解到棉花有多好用。
接着便以“如此价格低廉的植株虽然好看,却不好献给王上,否则实在寒酸”,让献棉者多准备一些。
李崇给他支招:
“便宜的东西要量大了,做出壮观的花海,才能叫王上多看两眼。你这一盆又不值钱,本太守替你送去,王上还以为我是用东西糊弄他呢。”
部落使者想了想一大片的棉海,站在里面像是站在云端一般,确实比单独一株要有牌面得多。
只是提供这么多棉花,他们也[rou]疼。毕竟是个小部落,[ri]子过得比较穷。
最终李崇用低价买了不少棉花种子,许诺会自己将花种出来,再献给秦王,向秦王和太子替他们部落说说好话。明年给他们部落的柘糖,定价保证比旁人都低。
部落使者高高兴兴地留下种子离开了,还送了一部分已经采摘下来的棉球作为额外的赠礼。
这部分棉球只够王上和太子各做几套棉袄的,剩下的一点都被少府令拿去给府库内的珍宝充当垫子了。
李崇还在派人去西边搜集更多的棉花和种子,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有收获。
所幸冬天已经接近尾声,现在就算弄到了也用不上。接下来还有整整三个季节的时间,肯定能在下一冬来临前搞到不少。
而且,棉种再过一段时间也能播种下去了,等到年底就能收获。
秦王政和太子扶苏开始了每年一度的[chun]耕忙碌。
农人要忙着耕种,朝野也要忙着统筹全境。各地在[chun]耕时节都有海量的奏折送往咸阳城,再加上楚地战乱还没平息,秦王政忙得直接把之前让工匠制作陶俑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
装着陶俑的玉盒被送来章台宫的时候,秦王正在批复一个重要的军报。
当初秦王政吩咐制作陶俑的事情要瞒着太子,工匠确实没透露一星半点的[kou]风。但东西送到章台宫时,接过玉盒的侍者却不知此事,他不是之前那个去传信的人。
见到是用玉盒装的物品,又说是呈给王上的,习惯[xing]当成了楚地陆续送来的宝物。
过去一年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每回都是同一个流程——东西送来了,王上不怎么关心,直接让人放到太子面前,随太子挑选。
因而侍者捧着玉匣入内,就二话不说将盒子呈到了扶苏身侧。
扶苏随[kou]问道:
“这次又弄到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把手头批完的奏折往旁边一放,腾出个空位来,好摆放玉匣。
秦王政专注地写着最后几个字,没有[chou]空抬头去看。他只听见儿子将盒盖打开,然后就不动了,过了两秒偏头看向自己这边,似乎在沉思什么。
“怎么了?”
秦王政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望了过去。对上爱子戏谑的目光,感到莫名其妙。
他一头雾水地问道:
“可是送来的东西有什么不妥……”
话说到一半,余光看清楚了匣子里到底摆放的是什么,直接愣住了。
当初不许儿子做陶俑,自己却悄悄做了一堆。饶是秦王政见过大场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爱子的打趣。
扶苏还要忍着笑明知故问:
“父亲怎么叫人做了这么多我的陶俑?实在是羞煞人也。”
秦王政:……
这家伙脸皮厚如城墙,会害羞才奇怪。
倒是秦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一声连忙伸手将盖子盖了回去。
他一本正经地扯了个借[kou]:
“我那陶俑孤零零一个看着冷清了些,便叫工匠做些你的来陪伴他。”
扶苏仿佛是相信了:
“原来如此,父亲竟然这般离不开我。一个还不够,做了这么多个,想来以后是不会孤单了。”
随后又紧跟着接了一句:
“只可惜我本人不会分身仙术,不能化作多人一起陪伴父亲了。”
说着说着还当真遗憾起来,脸上满是“要是有很多个我,那就没有弟妹们什么事了”的感慨。
秦王政:……
糟糕,只顾着制作太子的陶俑了,把别的儿女忘了个干净。
秦王政强行转移话题:
“方才楚地军报中说最后几个顽固的大贵族已然伏诛,剩余的都是小鱼小虾。寡人便命大军班师回朝,正好可以赶上[chun]耕。”
这次开战调遣的男丁数量太多了,便是有耕牛也不一定能完成全部的[chun]耕任务。好在之前有魏地男丁应征入伍之后,部分住得偏远的秦赵士兵就提前回乡了。
当初魏地征兵之时,将军们商量过后一致认为有[shu]悉楚地的魏兵在,其他士兵的数量完全可以削减一些。
攻打贵族要紧的不是人数足够多,而是足够了解楚地的情况。若非兵分三路,全部集中在一处的话,其实需要的人还更少。
冗兵反而会过量消耗粮[cao],得不偿失。而且打了一年多的仗,不少人其实已经攒够了军功,也不愿意继续背井离乡拼搏。
就这样,军队规模进行了第一次的裁撤。当时还押了一[bo]匪徒预备去北方戍边,顺路一起带过去了。
如今大贵族都被消灭了,于是第二轮的撤兵也可以开始进行起来。大多都是籍贯在附近的男丁,秦国南部、韩魏等地,回乡用不了多少时间,能赶得上播种。
扶苏听着这个好消息,笑着恭喜了父亲一句。但他很快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将玉匣递给侍者,让对方送去王上的寝殿。
并对父亲表示:
“虽然多了这么多我的陶俑陪伴父亲,但父亲可不能因为他们就冷落我。”
秦王政哑然失笑:
“你怎么连陶俑的醋都吃?”
扶苏轻哼:
“这么多陶俑摆在寝殿中,父亲到哪儿都能见到他们,甚至还能随身携带。乖巧又安
静,比我讨人喜欢多了。”
他还知道自己话多气人呢。
秦王政战术[xing]拿起下一封奏折:
“怎么就哪里都有了?寡人自然会让人将他们和之前那个放在一处。且陶俑随身携带也不方便,身边有你跟随,何须再带什么陶俑?”
无论如何,秦王政都坚称太子陶俑是用来陪伴秦王陶俑的,绝不是老父亲想在寝宫各处都放一个当摆件装点屋舍。
虽然幼年版的太子陶俑确实很适合摆出来欣赏,让他能时时回忆起爱子当初稚嫩天真的可爱模样。
扶苏假装信了:
“父亲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但由于秦王政主动犯规,禁止制俑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扶苏开始光明正大地扩充他的秦俑手办规模,立志要将配殿放满。
秦王政没有立场阻止,有些懊悔自己当初的冲动。
但这点小情绪在看到被摆出来的陶俑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醋劲大的太子嘴上说不想让父亲被陶俑占去心神,却依然按照父亲的心意挑了一些亲自放在章台宫的各处。
便是秦王政平[ri]里处理政务的案几上,都摆了一个幼年扶苏趴在桌上打瞌睡模样的陶俑出来。
秦王政办公之余便总忍不住多看两眼,每每看过都觉得疲惫得到缓解。哪怕自己不能像稚子一样趴在桌上休息,看爱子休息也好似自己已经休息过了那般。
[chun][ri]里天气晴好,正适合踏青游玩。
忙碌的君上走不开身,忙碌的公子被迫加班,忙碌的小崽子们苦于学业,最后只有年长的公主们偷得浮生半[ri]闲。
[yin]嫚带着妹妹们去各处玩了一圈,秉持着做五休一的规律,坚决拒绝内卷。
扶苏没有强迫妹妹们也跟着其余兄弟一起拼命干活,主要还是因为干活的人暂时够用了,而且妹妹比弟弟讨人喜欢。
非要在弟妹里选一批人放假,肯定要选更亲近他的妹妹。
当然,也不只是公主们有空闲的。公子里头像乖巧的荣禄、安分敬业的公子高,也获批了休假的待遇。
但公子高对于跟着一群姐妹出门不感兴趣,只有荣禄乐颠颠地跟了过来。
今[ri]他们一群人要去的不是外头,而是去拜访一位画师。[yin]嫚还记得自己要找个厉害的画师给全家画像的事情,这几个月一直没放弃。
写实画派的画师暂时没找到,却找到一个据说临摹很厉害的。
[yin]嫚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点子。
父亲不是舍不得将大兄亲笔绘制的画作分给他们吗?那旁人高仿的临摹品应该就无所谓了吧!
而且这位画师说是学习能力很强,能通过临摹学会别人的画法。说不定多临摹几幅图,以后就能自己画了呢?
[yin]嫚还想和妹妹们多留一些合像,妹妹们也想拥有自己的个人像,荣禄听闻此事同样十分心动。大家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去请画师出山。
画师才来咸阳不久,还在思考要找谁拜山头。他都没来得及去给自己的名气造势,哪里想得到贵人会来得这么快。
[yin]嫚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手是从她大兄那里借的,有多好用自不必提。画师来咸阳的第一天,他的详细资料就送到[yin]嫚跟前了。
这么多人浩浩[dang][dang]上门求画,画师差点被吓出个好歹来。
众人七嘴八舌说明来意,要不是有随行的士兵保护,证明他们确实都是宫中的王室子弟,画师恐怕会以为自己遭遇到了骗子团伙。
最终,人还是被半拖半拽地弄进了咸阳宫里。
[yin]嫚看时间正是父兄午休的点,应该有空闲。询问守门士兵得知二人没有去午睡,而是在闲聊消食之后,立刻带人求见了。
一群人浩浩[dang][dang]进来,静谧的章台宫顿时变成了菜市[kou]。
秦王政:又是这种[shu]悉的感觉。
每次儿女们齐聚一堂,就安静不下来,他都快习惯了。
[yin]嫚第一个拎着裙摆跑进来,后面跟了一群妹妹。其中夹杂了一个略显突兀的弟弟,以及一个非常突兀的画师。
弟弟满脸兴奋,融入集体很成功。画师却满脸受惊的模样,卑微可怜又无助。
秦王政忍住了扶额的冲动:
“这又是在闹什么?”
[yin]嫚[shu]练地往父亲另一侧一坐,抱着手臂开始撒娇:
“父亲,我把画师找来了。你就把大兄的画借我几天,让人临摹学习一下吧!”
然后又冲扶苏讨好地笑笑,征询大兄的意见。
扶苏倒是无可无不可,任凭父亲决定。
秦王政反问:
“要借几天?”
[yin]嫚心虚地补充:
“可能……几十天?要看画师临摹需要多久。”
大家齐齐看向画师。
画师压力巨大,战战兢兢地行礼。但他还是坚强地回了话,表示具体要多久得看画作是否难以模仿。
秦王政来了点兴致:
“你当真能仿得一模一样?”
画师不敢打包票,只说要先看画作是什么样子的。
这两天太忙,扶苏没再作新画,秦王政便让人去自己的私藏里取了几幅过来给画师观摩一二。
之前爱子的画挂在墙上,秦王政总担心时间长了颜料褪[se]、画纸受[chao]。哪怕用上了琉璃罩子,也觉得不够稳妥。
此人若是能仿出一样的,他就可以将正品妥善收好,仿品随便往哪里挂都行。
画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片刻,这才松了[kou]气,保证这个可以仿。就是一开始的几幅可能相似度不太高,要等多画几次才能成功上手。
秦王政于是留了这个画师在宫中居住,以后专门负责给太子仿画。若他自己能画出一样风格,便给其余公子公主也画几幅。
指望爱子去给弟妹们作画是不成了,秦王政想多收藏一点其他儿女的画像只能叫画师代笔。
只要
不挂出来,太子应当不至于吃醋。
扶苏不认,坚称自己心胸宽广:
“大家都是父亲的儿女,我怎么会嫉妒弟弟妹妹们呢?”
秦王政听过就算了,没往心里去。
[yin]嫚的注意力倒是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案上的扶苏陶俑。
待父兄聊完,连忙问道:
“这个是什么?好有趣啊!父亲,我也想要一个!”
扶苏微笑着拒绝:
“不可以。”
[yin]嫚立刻放开了父亲,挪到大兄那边,抱着大兄的手臂撒娇讨要。
“为什么不可以?我真的很想要!”
扶苏坚定地把手[chou]了回来:
“你可以让工匠做你自己的陶俑,我的不行。”
用儿时的憨态逗父亲开心是一回事,不代表他乐意这样的陶俑被其他弟妹也人手一份收藏。
他堂堂大秦太子不要面子的吗?
[yin]嫚见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聪明地猜到了缘故,于是退了一步。表示不要和这个一样的,她自己做新的,保证不会让大兄形象受损。
扶苏这才点头答应。
工匠和画师这两头都多了很多订单,根本忙不过来。不得已只好多收几个小徒弟,倾尽全力教授。
希望他们能早[ri]出师,为师父分忧。
写实肖像画和拟真陶俑手办很快在咸阳宫里流行了起来。
高仿的画作数量多起来之后,四处都能看见。年长的兄姐还会妥善保管,年幼的小崽子恨不得拿着到处炫耀。
陶俑更是如此。
它因为体积小可以塞进袖袋里,基本都是人手揣一个的。
学徒工的练手品做得不是很像,但小崽子一点都不嫌弃。等不及工匠做更像的了,先拿了一堆去分着玩。
反正是练手之作,摔坏了也不心疼。等有了更好的,把那些好好存放起来就是了。
两样东西于是又从咸阳宫里被太孙的伴读传到了咸阳宫外。
自古以来流行趋势都是如此,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秦王和太子都喜爱的东西,贵族当然要追捧。反正又不是很奢侈昂贵的物件,制作起来成本相对低廉,很适合成为贵族间的新风尚。
和旁的东西比起来,这两样也就费点颜料。大不了他们不用特别珍贵稀少的颜[se],拿别的[se]代替,剩下的也就是培养工匠和画师困难了一些。
制陶工匠有现成的学徒,大秦这方面的人才储备不少,就是许多人的手艺不达标。招揽之后提供材料叫他们多多练习,迟早能练出来。
画作这个就更简单了。
画技是太子首创的,画师不敢敝帚自珍。请示过太子之后,谁来学都教,半点不藏私的。
时间尚短,还做不出多优秀的成品。倒是奇形怪状的练手作品一大堆,拿出来都不好意思给人看。
只能彼此尴尬一笑,心虚地表示:
“我家匠人已经在努力(),过段时间一定可以做出能见人的成品。
刚开始大家都觉得这么写实的东西?(),哪怕做的时候做劈叉了,半点都不像,随便销毁好像还是不太吉利。
直到他们听说小公子小公主们随身携带残次品到处玩耍,已经不知道砸碎了多少个陶俑、撕坏了多少幅画作,这才安下心来。
赶紧把丑到不忍直视的都毁弃了,避免-流传到后世,让子孙们误以为自家老祖宗原来长得这么磕碜。
只是毁肯定是毁不干净的,总有一些漏网之鱼被遗忘在角落。
可能过个百八十年会被人翻出来,也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埋进了土里或是携带到墓葬中了。
秦王政听说幼子们平均每天不慎摔碎三个陶俑,从一开始的皱眉,到后面就渐渐麻木了。
吉利不吉利的,这种事情,很难说。
但小孩子调皮你是管不住的,既然砸了这么多回也没见孩子当真出什么事,还是不管了吧。
扶苏若有所思:
“他们这么不爱惜陶俑,定然是因为陶俑不用花钱。”
秦王政侧目:
“你又想做什么?”
扶苏一副我在替父亲分忧的孝顺模样,振振有词地表示制作陶俑花费不小,不能放纵那群小崽子随便[lang]费。
他于是提议:
“不如让他们用钱买吧,就从每月的份例里扣。”
之前扶苏调整咸阳宫内各项规定的时候,就详细修改了王室子弟的份例待遇。所有人的衣食住行档次都有所提升,还有了数额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月例银钱。
本意是给弟妹们偶尔出宫游玩买点小玩意用的,不过因为学业和工作忙碌,他们出去逛街购物的机会其实不多。
既然钱拿着没处花,那就补贴一下辛苦劳作的匠人和画师吧。
别人费那么大劲给你做的东西,你随随便便摔着完。摔坏了就跑去要新的,有时候一天能摔三四个。
这就有点过分了。
人手本就不足,他们还这么没节制。份例里又没有陶俑画作的供给,谁准他们无上限地索要的?
以后都给他花钱买去,只有花钱买来的才会好好珍惜。
秦王政好奇儿子怎么管起这等小事了。
扶苏不高兴地说道:
“他们问工匠要了父亲的陶俑,险些就砸坏了。”
小崽子砸自己的陶俑他才懒得管,砸父亲的不行。
扶苏直接命令工匠以后不许随意做其他人的陶俑,谁下单的那就做成谁的样子,想要别人的自己找当事人换。
这事儿刚开始是从画作起的。
年长的弟妹讨要临摹的父亲画像,他们自然会爱惜,倒是没什么问题。年幼的弟妹听说之后也跟着去要了,因为画作珍贵,画得好的也被保存妥当。
画作这边开了[kou]子,陶俑那里就不好拒绝了。
工匠觉得王上的陶俑不能随意制
() 作,但架不住王上的画像随意给出去了。而且来讨要的都是公子公主,他们开罪不起。()
现在太子发了话,众人终于能拒绝了,很是松了[kou]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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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对弟妹们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大兄自己有那么多父亲的陶俑,还不让我们要,好过分!”
然而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控诉,在听说以后做陶俑要给钱之后,瞬间烟消云散。
都散了吧,根本没钱做陶俑。那么能不能做父亲的都一样,反正都是做不起。
荣禄挠挠头,问他们:
“你们不是还有很多月例银钱存着没用吗?”
幼子们哭丧着脸:
“大兄让我们把之前损坏的那些钱都给补上!”
画作和陶俑,无论是否安好,有一份就要补[jiao]一份的钱。别说做新的,存款连之前那些的欠款窟窿都补不上。
往后的一整年,他们都别想拿到一分钱,全得送去还债。
荣禄同情地看着他们:
“这样啊,那你们可真惨。”
说着高高兴兴去预订下一批画作和陶俑了。
他没砸坏过东西,存款补[jiao]绰绰有余,还能再多买点,嘿嘿。
幼子们:……
所有兄长都是坏人!
小崽子们只好回去找娘,看亲娘能不能支援一二。
但后宫夫人们寻常打首饰、制新衣之类的,都得给侍者和工匠送银钱打点。
便是不做这些,也要用钱来维持和各宫的关系。免得出了事情自己这里却一无所知,没人愿意来报信。
这么多要花钱的地方,那点月例只够自己用的,哪还有钱给儿女霍霍?
夫人们趁机教育儿女:
“让你平[ri]里随意挥霍,不懂俭省,以后还敢不敢了?等你的账还完了,月例银钱我替你收着,免得你乱花。”
之前还不知道自家的小兔崽子月例这么高,正好拿来给亲娘花用。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花钱的地方,给他们也是[lang]费。
幼子们:……
幼子们立刻溜了,坚决拒绝上[jiao]自己的零花钱。
这群小家伙很快在六英宫成立了“打倒大兄”的小分队,发誓一定要说服父亲取消花钱买陶俑和画作的规定。
可惜小分队的行动失败在了刚开头的地方。
因为逃课跑去找亲娘要钱的事情,先生们下令关紧六英宫大门,不许他们再往外跑了。
等苦哈哈地上了几天学结束,一群小孩早就忘记了他们之前的豪情壮志。
私下授意先生多给弟妹们加点课业的大兄扶苏,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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