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番外九
地下八千丈,归墟无间狱。
的确是个埋骨的好去处。
崇珏不知杀了多少人(),
?[((),
滚烫的血浸湿他的掌心。
明明视线全无,但灵力铺洒周遭,隐约可见一道道象征着生机的绿[se]灵力从一个圆点为中心朝着周围四处蔓延。
枯枝遍布。
崇珏挥出一道灵力轰然将枯枝击碎,一步步走向那虚幻的人影。
夙寒声的浑身经脉长出枯枝朝着整个无间狱蔓延,只有心[kou]处的树枝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凤凰花枝,他一头雪发垂曳而下,大概是察觉到崇珏来了,奋力抬头露出个笑。
“你不是一直想要凤凰骨吗?”
崇珏怔然看着,无论杀多少人都始终稳如磐石的手此时却抖得不像话,沾满鲜血的降魔杵直接从掌心脱落,锵地落到地上。
他上前单膝跪地,伸手想要去触碰夙寒声的脸。
伴生树用残存的意识不想让任何人靠近它的主人,奋力化为尖利的枯枝刺来。
一声闷响,直接刺穿崇珏的掌心。
崇珏像是不知疼般,手指发抖地捧着夙寒声的脸,轻声道:“我从未……”
他从未想要得到过凤凰骨。
崇珏知晓何为贪嗔痴恨[yu],可却从不知什么是爱,总觉得和善意差不多,对那悲悯的爱嗤之以鼻。
直到此时此刻,无数生机止不住地从夙寒声身上往四周倾斜,就算用尽全力也无法阻止,甚至嗅到那股让他[shu]悉的……死气。
崇珏此生屠戮太多人、凶兽,甚至是厉鬼,第一次觉得那股本来让他着迷的死气如此胆丧魂惊,以至于他的手止不住地发着抖。
夙寒声要死了。
如神女所说,是自己的折辱,硬生生[bi]死了他。
夙寒声宁愿选择如此惨烈的死法,也要摆脱这种炼狱似的生活。
崇珏道:“我不想回人间。”
人间不爱他这种天生恶种。
夙寒声却已听不到了,头缓缓垂下,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为你打开重霄界门,重回人间吧。”
刹那间,崇珏的眼前陡然变得黑暗。
——他是个瞎子,本就瞧不到什么,但灵力却能为他拟出虚幻的轮廓。
此时那[shu]悉的轮廓悄无声息地一寸寸消失在识海中,只剩下一片密密麻麻冲天的参天巨树。
一枝鲜艳[yu]滴的凤凰花枝迎风生长。
微弱的一声玉碎声响。
夙寒声腰间悬挂的灰扑扑的破碎玉珏终于彻底裂开,簌簌从裾摆处缓缓落下。
崇珏一时说不出到底是因本命玉珏的破碎,还是夙寒声死在他眼前,哪个让他痛苦成心脏几[yu]裂开,他踉跄着拂开包裹着夙寒声的枯枝,将那单薄的好似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躯壳拥在怀中。
“夙萧萧……”
崇珏从来不知悲伤、痛苦为何物,更不懂何为颓然
() 和绝望。
玉珏破碎成齑粉。
也许他能将整个无间狱屠戮殆尽,
用他们的魂魄和三毒五恶重新维系住这具躯壳和神魂。
明明有活下去的希望,
崇珏此刻却亿厌恶了死气,贪恋夙寒声这具躯壳最后一点温度,想要在枯枝林中拥抱他。
那簇凤凰花枝仍然还在生长,轻缓地刺破崇珏的心[kou]。
衣襟中那破破烂烂的庚帖掉落到地上,胡乱摊开,碎玉被风吹拂着落到刚刚干涸的墨迹上。
同生共死。
倒是应验了。
***
夙寒声要急得团团转。
元宵佳节,夙玄临故意拽着他在别年年东跑西跑,逛了一整条街,末了还不尽兴,竟然又拽着他去了几百里外的元宵灯会上大逛特逛。
夙寒声吃元宵都吃吐了,看天[se]越来越黑,终于没忍住,讷讷道:“爹,我该回去了。”
夙玄临将一盏花里胡哨的灯盏递给夙寒声,笑嘻嘻道:“看,爹给你赢的,好看吧?拿好,看中哪个了就和爹说,我都给你赢来。”
夙寒声愁眉苦脸:“我想回去。”
夙玄临:“什么?最上面那个?!行,有点难度,但你爹是谁啊,肯定能给你拿来。”
夙玄临撸着袖子就要去赢花灯,夙寒声一把抓住他,气沉丹田,道:“爹!我要回家!”
夙玄临:“……”
周遭的人朝他们投来古怪的视线。
夙玄临懒洋洋挖了挖耳朵,很不在意地道:“灯会才刚开始就要回去?”
“我们都玩了半天。”夙寒声拽着夙玄临的袖子,“我给崇珏买的元宵都煮烂成芝麻汤了。”
夙玄临顿时警惕:“你竟然还给他买元宵?”
说完,不顾夙寒声的抵挡,把那碗“芝麻汤”强行夺过来,一[kou]闷了。
夙寒声:“……”
夙玄临喝完齁甜的芝麻汤后,又问:“还给他买什么了,都拿出来。”
夙寒声被[bi]无奈,只好将偷偷摸摸买的小玩意儿都上[jiao]了。
夙玄临毫不客气,全都搜罗到自己储物戒中。
夙寒声有气无力道:“那我们现在能回去了吧。”
夙玄临勉强点点头,带着夙寒声御风回了闻道学宫。
见夙寒声一落地就往后山跑,夙玄临在后面道:“夙元宵,别让我看到你再和他厮混,要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夙寒声:“……”
元宵节学宫中四处都是人,听到掌院对少君说出这种话,全都诧异瞪圆眼睛。
夙寒声丢人死了,胡乱答应了声,脚底抹油赶紧跑了。
天[se]已晚,亥时将至。
夙寒声飞快跑回后山佛堂,见还亮着灯就知道崇珏在等他,赶紧御风冲了进去。
“崇珏!”
崇珏盘膝坐在蒲团上,小案上只放置着一盏灯,那小香炉中的香早已灭了,满室只有残余的香气
混合着夜[se]的清冽。
夙寒声心虚又愧疚,甩了鞋子就扑到崇珏怀中,像是鸟雀似的啾啾亲着崇珏的唇角,讨好地道:“我爹带我去的地方远了点,所以回来晚啦。”
崇珏睁开眼睛,冷淡看他。
夙寒声还以为他在生闷气,垂着眸自顾自地从褡裢中掏了半天,“哈”
地一声拿出来一盏古朴内敛的花灯。
烛火微晃,漂亮极了。
“看,这是我亲自赢来的最漂亮的花灯,我爹没搜走呢。”夙寒声笑嘻嘻地道,“我一看这个就觉得和你很配。”
崇珏垂眸瞥了一眼花灯,手随意抬起在夙寒声脸上摸了下。
和前世那形销骨立的模样不一样,此时的夙寒声才刚及冠,加上成[ri]被各种人投喂,脸颊上极其有手感,抚摸着和记忆最后那冰冷硌手的触感全然不同。
夙寒声下意识往他掌心蹭了下,见他神[se]复杂,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在生我的气?”
崇珏摇了下头:“没有。”
夙寒声这才松了[kou]气,没心没肺地拎着那漂亮的花灯爱不释手地看。
只是还没转半圈,崇珏突然劈手夺过那碍眼的灯随手一扔。
嗤地一声,灯笼和桌案上的烛火瞬间熄灭。
夙寒声愣了下:“崇珏?”
黑暗中,崇珏毫不掩饰眸瞳那扭曲的占有[yu],直勾勾盯着夙寒声,没来由地说了句。
“你还会离开我吗?”
“我离开你去哪儿啊?”夙寒声不明所以,“不是都准备合籍了吗?”
崇珏不做声。
夙寒声这才后知后觉到不对,摸索着伸手捧着崇珏的侧脸,凑上前去亲了亲他,小声哄道:“你是不是因为前世记忆不高兴了?”
崇珏在黑暗中和他对视,一双眼睛全是毫不掩饰的[yin]鸷和[yu]望。
夙寒声修为低,还不能在黑暗中视物,还在那傻乐。
崇珏辈分修为阅历都比他高,他难得有哄崇珏的机会,此时乐此不疲地拿着平常别人哄自己的语调,温柔地说:“前世是前世,今世我活得很自在很快活,才不会脑子有病去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呢——你都不知道,今[ri]我爹带我去[she]花灯,我都是挑下面的[she],唯恐太高砸到我脑袋。看我多惜命呀。”
崇珏淡淡道:“那我夸夸你?”
“夸吧。”夙寒声故作害羞道,“不要吝啬你的赞美,啊——!”
崇珏的手在夙寒声后腰重重摩挲了下,差点把人摸得跳起来。
夙寒声小声嘟囔:“你干嘛?”
不夸就不夸,捏他做什么。
崇珏解夙寒声的衣襟,随[kou]道:“明[ri]放旬假吧。”
“嗯,我准备和你一起出去玩,补偿你今[ri]……嘶,你做什么呢?”
崇珏猛地将人压在蒲团上,抬手将佛堂两处的门和窗悉数打开,月光倾泻进来,洒在两人身上。
夙寒声借着月光终于看清楚崇珏眸中浓烈的暴烈和[yu]望
,
愣了半晌才哆嗦着嗓子道:“崇……崇珏?”
天道昭昭,
他只是晚回来点,怎么把恶念都给[bi]出来了?
崇珏眸瞳[yin]鸷,近乎[yin]冷地冲他露出个笑来,三下五下将夙寒声的衣袍解开,直接俯身亲了上去。
夙寒声伸爪子按住他的脸:“把门关上!”
若是有善念压制着,或许崇珏就听了,可如今被[bi]到极限的恶念发了疯似的强行出现,前世的记忆和几乎疯癫的意识把善念压制到角落中无法出现。
一念成魔。
崇珏不光不关门,反而将人抱到窗边,按着他狠狠咬住夙寒声的脖子。
夙寒声衣衫凌乱,眸瞳涣散地仰起头来,几乎喘息不上来了,呜咽着拽着崇珏散乱的发:“不要……去、去房里,崇、崇珏!”
“担心有人看到吗?”崇珏直勾勾盯着他,漠然道,“也对,我并未设结界,随意一个人铺开神识到后山,就能……”
夙寒声气得脑袋发懵,蓄力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混账!你疯了吗?!”
崇珏眼睛眨都不眨,大掌扣住夙寒声的脖颈将人按在地板上,眸瞳闪着诡异的猩红,竟然低声笑了起来:“我疯没疯你不是最清楚吗?”
夙寒声对着月光看着他,胸[kou]上下起伏半晌,终于像是自暴自弃似的往地上一躺,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行,那你就在这儿来吧,激烈点。把弟子印给我拿来,我刚好在听照壁上发道传音,让闻道学宫所有人都……”
话都没说完,崇珏脸[se]瞬间[yin]沉下来。
“砰砰砰——”
整个佛堂的门窗瞬间自动关上,无数层结界[jiao]替着一层层笼罩下来。
方才还满是月光的佛堂重新陷入黑暗中,崇珏手还放在夙寒声的脖子上,可却已没了任何威慑力。
夙寒声“噗嗤”一声偏头笑了出来。
崇珏:“……”
崇珏面无表情地用白袍将夙寒声囫囵包裹着抱在怀中,大步流星朝着后院斋舍走去。
前世夙寒声就将这人吃得死死的,更何况今世,他有恃无恐地赖在崇珏怀里,晃[dang]着脚哼了首小曲儿,懒懒道:“有胆子放狠话,怎么没胆子做?”
崇珏没搭理他。
很快,夙寒声被扔到床榻上,翻滚了几圈又被扒拉回来。
崇珏被恶念占据心神,自然满脑子都是那档子破事儿,夙寒声早就习惯了,直接伸手去勾他的脖子。
崇珏却道:“庚帖呢?”
夙寒声愣了下,无语地看着他:“要庚帖做什么?”
崇珏没回答,[shu]练地拿起夙寒声手指上的储物戒,从中拿出了两人的庚帖。
将庚帖放在枕头下,好像震住了什么妖邪般,崇珏终于俯下身来,拽着夙寒声一起坠入[yu]/.海。
夙寒声本来还在哼哼唧唧,但崇珏好像不知什么叫节制,在狭窄的床榻间玩得花样百出。
双修太费身体,夙寒声很快就遭不住了
,三番五次想要爬出床幔,但每回刚动就被扣着脚踝拽回来,他哭得满脸是泪,呜咽个不停。
……同时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只要天亮了,崇珏总该放人了吧。
好不容易挨到破晓,夙寒声奄奄一息,差点没了,伸脚蹬着崇珏的肩艰难地道:“天亮了,我……还、咳咳,还要陪你出门。()”
“()”
夙寒声:“……”
可我想啊!
夙寒声都要哀嚎了,被晃得晕晕乎乎的脑袋终于后知后觉昨晚崇珏问的那句“明[ri]放旬假吧”是什么意思。
敢情是要和他双修一天?
夙寒声油然升起一种会死在榻上的恐惧,第一次想要挣扎着去上课。
然而,旬假就是旬假,整个学宫的人都跑出去玩,必不可能再加课。
夙寒声浑浑噩噩都要被搞傻了,最后被崇珏抱去温泉沐浴时都没意识。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外面已是天黑了,夙寒声迷糊地揉着眼睛,只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他纤细手腕上戴着崇珏的佛珠,此时正微微散发着灵力灌入他的经脉中为他驱除酸痛。
夙寒声勉强舒坦了点,恹恹地披着崇珏的外袍下榻找水喝。
只是手脚发软地刚走出斋舍,就听到“轰”地一声,偌大后山倏地地动山摇,夙寒声当即手脚并用往前一扑,噗通跪在地上。
夙寒声:“……”
夙寒声膝盖本就跪得生疼,这下磕得他龇牙咧嘴,挣扎着扶着栏杆站起身,循着声源遥遥望去。
就见偌大后山布了两道结界,一道雪白身影和幽蓝身影一闪而逝,灵力四溢转眼间[jiao]手数招,余[bo]像是涟漪般在后山[dang]漾开来,直接将后山的山头削平了一半。
夙寒声:“?”
谁这么大胆子在后山翻江倒海?
定睛一看,是崇珏和浑身杀气的夙玄临。
哦,那没事了。
这两人经常打得不死不休,夙寒声也懒得去拦,恹恹地去了佛堂,见小案上放置着雪梨水,还用小火炉温着。
一看就是崇珏的手笔。
难道恶念终于消退了?
夙寒声撇了撇嘴,恶念消退,为何费的是自己?
他连喝了两碗雪梨水,才恢复了些力气。
外面还在乒乒乓乓打个不停,夙寒声置若罔闻,拿出弟子印随意看了下。
只是瞥了一眼,突然察觉到不对。
旬假是正月十七,今[ri]怎么正月十八?
元潜和乌百里分别发来传音。
「哎,今[ri]第一堂课怎么没见你人啊?你旬假玩疯啦?」
「迟到了扣一分。」
「第一节课竟然也没来,元宵你是不是被人绑了?!」
「第三节课也……完了,山长点名了,正使把你名字记上了,这分扣定了。」
「第四节课……」
夙寒声:“…………”
夙寒声哆嗦着爪子再三确认,才绝望地接受这个事实。
外面夙玄临的骂声几乎冲上九霄云外:“竖子当诛!我今[ri]必把你打个半死不活!”
崇珏淡淡看他,不为所动。
恰在这时,佛堂的门突然被推开,夙寒声沉着脸走出来。
夙玄临强行露出个笑来:“萧萧,爹和他说着玩呢,肯定……”
夙寒声冷冷道:“……立刻把他打个半死不活吧,我绝不拦着。”
夙玄临:“……”
崇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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