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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许知意说:“我父母和他父母已经商量好了,订婚,就在年底。”

  许知意的回答仿佛在寒商的预料当中,他没有太大的反应,脸[se]沉静如水,仍然凝视着她,只微微地点了下头。

  “恭喜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的语气随随便便。

  许知意不动声[se]地回答:“谢谢。”

  两个人一个在房间这头,一个在房间那头,遥遥地隔着几米,像决斗中的枪手一样,一动不动,牢牢盯着对方,心中都在估量对方的底牌。

  寒商接着说:“不过最近,在他过来之前,你还是要当我的‘临时女朋友’。”

  看吧。许知意心中想,和她猜测得一样。

  他索[xing]连装都不装了,既不提“雇来的”,也不提“假装的”,直截了当,用了这个词,“临时女朋友”。

  还真是他的“临时女朋友”,就两个月。

  许知意声音平静,安然答:“好啊。”

  寒商适应了这么多天许知意要订婚的事,可今天从她[kou]中亲耳听到,还是觉得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chou]干。

  他死命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可呼吸的节奏怎么调整都不对。

  他扬起一点下巴,好让呼吸能更通畅一点,眼神向下,遥遥地看着她。

  他听见自己在说话,声音仿佛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很遥远。

  “那这周六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出去?”

  许知意:“没问题。最近比较空一点,周六从早晨起,全天我都可以。”

  寒商颔首,“那好。我刚好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许知意:“什么事?”

  “到时候再说吧。”

  寒商退出去,帮她关好房门。

  乐燃就坐在外面餐桌旁,优哉游哉地晃着长腿,正在啃一只苹果,声音清脆。

  他看见寒商出来,马上站起来八卦:“哥,谁要订婚啊?许知意吗?和谁啊?”

  寒商淡淡答:“和她未婚夫。”

  这是句废话。

  乐燃的眼睛转了转,锲而不舍地追问:“她未婚夫?叫什么常绿的那个?哥你打算把他安排在楼上那间房里啊?会不会不太好?”

  乐燃咬了[kou]苹果,用手里剩下的半个苹果指指楼上。

  “楼上那间房绝对有诅咒,先是住进去一对,闹到动刀子,差点离婚,再住进去一家人,全家几[kou]吵成那样。那个什么绿今天住进去,明天说不定就订不成婚了。”

  寒商也看了楼上一眼。

  “迷信。”他说。

  寒商撂下这两个字,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一边走,一边低头给裴长律发消息。

  【年底过来的时候,不用订酒店。我这边有房间给你住】

  --

  六年前。

  自从上次在出租房看到藏在圆扣中的那颗手绘的心,连咖

  啡店的同事都看出来了,寒商最近心情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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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有什么好事吗?”店长实在忍不住,过来碰碰寒商胳膊,偏头问。

  寒商继续低头洗杯子,没回答。

  店长搭讪:“对了,好久都没看见你女朋友了。”

  寒商的手顿了顿,这次回答了。

  “她最近很忙。快要期末了,又要画画。”

  难得他肯开[kou],说的还是他女朋友的事,所有人的耳朵都立起来了。

  店主赶紧追问:“她会画画啊?”

  “嗯。”寒商说。

  又补充:“她很会。画得非常好。”

  旁人一起起哄:“呦——自己夸自己女朋友——”

  “是真的好,”寒商想了想,“她什么都好。”

  他不再出声,继续洗自己的杯子,帮客人点单,做咖啡。

  手上忙着各种事,脑子却完全被同一个人占据着。

  收银台的[chou]屉格子里,放着不知谁的数据线,寒商望着它出神,忽然伸手拉过来,在自己的手腕上绕了两圈。

  黑[se]的数据线衬着手腕偏浅的肤[se],颜[se]鲜明。

  寒商对着它认真端详。

  旁边的同事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害怕,“寒商,你在……干嘛?”

  寒商[chou]掉数据线,把它重新塞回格子里,“没什么。”

  期末快到了,许知意的手绳,和她的那颗心,迟迟都没有来。

  寒商安静地等着。

  只要。

  只要她把那颗心[jiao]在他手里,他就完全是她的了。

  穿在身上,挂在她的衣橱里,随便怎样都行。

  她每天那么忙,忙到魂不守舍,顾不上吃饭,连水都常常忘了喝,说不定把手绳的事忘了。

  寒商有时候想,要不要干脆去她寝室楼下制造几次偶遇,或者直接约她出来,提醒她,还有他这么个人存在。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十有八九是她还没练好。

  她画画那么好,编东西却不太在行,看她上次编的那个样子,离练好距离还很遥远。

  其实他不挑,编成什么样都可以。不过许知意是个那么认真又追求完美的人,一定会练好了才肯送人。

  而且就快期末考试了,她应该真的没时间。

  考试周临近,这天寒商路过裴长律的寝室,顺便拐了进去。

  裴长律正在整理他的双肩包。

  双肩包装得满满当当,寒商随手拎了一下。

  “什么东西这么重?”寒商问他,“你杀人分尸了?”

  “给知意带的东西。”裴长律说,“我中午要到她那边找她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裴长律知道,寒商虽然在稳定打工,花钱仍然[jing]打细算,对自己十分苛刻,所以只要去外面吃饭

  ()  ,一定会尽量带上他。

  寒商刚要回答,忽然发现,裴长律的双肩包上挂着一样东西。

  寒商的心像被什么重物砸到一样,人都有点发蒙。

  是条小而短,不太起眼的包链。

  黑[se]皮绳编成的,编法复杂,缀着两颗表面镀黑的哑光金属珠,上面还有个[shu]悉的黑[se]哑光圆扣。

  从颜[se]到风格,都跟裴长律铁灰配黑[se]的双肩包非常搭。

  寒商全身血[ye]停住不动了一样,手脚冰冷,盯着那条包链。

  包链上皮绳编起来的那截非常整齐。

  原来她早就练好了。

  裴长律并没察觉,拉开书包拉链,一样样往外掏东西,全都是书,一本比一本厚。

  他嘀咕:“我忘了我有没有把笔记放进去了,我看看哦。”

  寒商调整呼吸,定了定神。

  许知意跟裴长律那么[shu],学会了编东西,送他一根包链算是很正常,也许就当是编着练手。

  包链上的扣子,就是当时小塑料盒子里唯一的那颗圆扣,不过可能许知意还有,放在了其他地方。

  寒商努力说服自己,伸出手,拉了拉那根包链,“挺不错。”

  裴长律还在忙着一本一本地往外掏书,乱七八糟地摊了一桌子,他随[kou]答,“啊,那个啊,是知意前两天送我的。颜[se]和包还挺配的,对吧?”

  寒商不动声[se]地握着那条包链,手指微动,三两下,已经旋开了黑[se]圆钮的外盖。

  里面放着张[shu]悉的小纸片。

  纸片上画着一颗心。

  就是那天看到的那颗心。

  那颗心,寒商已经在脑海中回忆了无数次。

  纸片上,从颜[se]过渡的笔触,到高光部分微弯的形状,都和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裴长律仿佛在说话,声音像在很遥远的地方,寒商完全听不见。

  “对吧,寒商?”

  寒商抬眼看他,“嗯”了一声,喉咙像涩住一样。

  冰凉的金属扣还攥在寒商手里,他手指微动,把那张小纸片藏在手心。

  “裴长律,你这个扣子好像是可以打开的。”

  裴长律转过头,“啊?”

  他满眼讶异,拉过包链,研究上面的黑[se]金属扣,“这还能拧开?”

  他并不知道。

  裴长律转了转扣子,试着开合了几次,“这种东西,也就你能发现得了,我估计知意自己都未必知道。这么小能装什么,随身带点蒙汗药鹤顶红吗?”

  他没当回事,松开包链,继续翻他的书。

  寒商手里还攥着那颗纸片的心。

  包链是编给裴长律的,心也是送给裴长律的,他自作多情这么久,其实从头到尾,都和他完全无关。

  桌上摊满了书,全是考GRE和sub的资料,裴长律说,是要给许知意带过去的。

  寒商声音涩哑,“我看到……你上次把托福资料带过

  去了,许知意是真的打算考这个?()”

  “⒃()_[(()”

  裴长律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笔记,松一[kou]气,随手翻了一下,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这都是我总结出来的,我写的时候就知道,知意以后肯定用得上。”

  寒商半晌才再问:“她以后要去美国?她真的不打算继续画画了?”

  裴长律重新把书一本本往回装,随[kou]答:“画画,就是个业余爱好,她大学这么多年的专业白读了?总不能画一辈子吧。”

  寒商的心一下一下地钝痛。

  是。画画是她的业余爱好。他也是她的业余爱好。

  她面前有一条规划完备的平平整整的康庄大道,就算再喜欢的业余爱好,也就只是业余爱好一下而已。

  他就像条流[lang]狗,一直站在路边,耐心地摇着尾巴,等着她来带他回家,却不知道,她其实早就到家很久了,已经洗好手换过了衣服,关上了门。

  寒商强作镇定,只说中午还有事,离开了裴长律的寝室。

  像是以前所有的猜想都得到了验证。

  他们当然应该在一起。

  这是当然的。

  他们两个那么般配,所有意义上的般配。

  寒商一路下楼,茫然地往前走,那颗偷来的心还攥在手里,虽然只是小小的薄薄的一片纸,却存在感强烈,在手心里沉甸甸地硌着。

  路上有人经过,低声议论。

  “那男生怎么了?”

  “是在哭吗?不会吧。”

  有人在惊奇地盯着他瞧。

  寒商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觉得眼前糊成一片,人影和树影的绿[se]混在一起,像缭乱的[se]块。

  他加快脚步往前,在一片模糊中,尽量朝人影少的地方走。

  一直走。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什么地方,只知道,不能停下来。

  要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明大的考试周在即。

  图书馆一座难求,通宵自习室里挤满了人,不少玩了一学期的人开始临时抱佛脚。

  许知意也是一样。

  她的编绳大业没有继续,也不太去出租房画画,每天都在没[ri]没夜地突击复习。

  这天回到寝室,已经熄灯上床很久了,沈晚和谢雨青才双双回来。

  两人一边收拾上床,一边轻声说话。

  “知意今天在吗?”

  “好像在,已经睡着了吧。”

  “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寒商的事。”

  许知意原本已经闭上眼睛了,又重新睁开。

  寒商的事?

  沈晚也在问:“寒商的事?什么事?”

  “听说他走了,”谢雨青答,“就今天走的,好像去德国了。”

  许知意睡意全无,心脏都停跳了。

  ()  去德国?

  沈晚也奇怪:“去德国?为什么突然去德国了?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

  连试都不考了?再说他不是跟家里闹翻了吗?”

  谢雨青说:“听说他和他爸恢复关系了,

  是他爸送他走的。说是他爸本来打算送他去英国,他自己选的德国,要去慕尼黑。”

  “德国的大学有比明大国际排名高的吗?再说都大二了,重读一遍不亏啊?”

  “估计有些学分能转换吧。人家有钱,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这两天没听知意说过,知意知道吗?”

  许知意僵硬地躺在床上,完全出不了声。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就好像两个人是陌生人,并不认识一样,就好像这些年,那些事,那些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全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并不是他的什么人,他要走,也确实没必要跟她说什么。

  而且他最后还是和他爸和解了。

  他那么刚硬,那么坚持,看透了一切,最后还是向他爸低了头。

  谢雨青也在说:“人家前一段时间就是流落民间,微服私访,现在少爷玩够了,要回家了。”

  下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沈晚和谢雨青在换衣服。

  许知意一动都不敢动,唯恐稍一动作,床铺就会发出轻响。

  不能让她们知道她还醒着,许知意现在的心乱成一团,根本没法应付她们的问题。

  她全身僵硬得像块石头一样,睁着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床帐顶。

  胸腔里异常憋闷,却不敢透气,唯恐呼吸得太大声。

  床帐的遮光帘严实,不透光,黑暗铺天盖地,把她淹没在水底。

  许知意人生中第一次,明白了失恋的感觉。可是两个人根本没有恋过,失什么呢?

  又不知过了多久,下面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寝室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许知意保持着姿势,久久地不动,腰背和腿都在酸痛,一边的胳膊和肩膀好像压麻了。

  她小心翼翼地轻轻翻了下身,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按亮,从列表里找到寒商。

  没有任何消息,一个字都没有。

  倒是收到一条短信,她的银行账户收到一笔八十万的转账,附言只有两个字,“还款”。

  她帮他负担了一段时间的生活费,又借给他八万,他原本说要双倍还她,现在和他爸和好,有钱了,还了她十倍。

  他这是用钱买断两人的关系,做个了结的意思么?

  许知意点开寒商的头像,打了字又删掉,再打几个字再删掉,最后写了一句话:【不用还我这么多。】

  发送。

  感叹号弹出来,对方拒收。

  他把她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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