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需要极好的供应链，供应链玩明白了，超市的供销存体系就不会有问题。这显然是需要成本投入。

罗文城听了徐夏的想法，沉默思考。

超市这个概念在内地并不常见，但是罗文城好歹去在县委采购干过，出公差去深市支援，也曾经去香港见见世面。自然也见过这种大型的连锁超市。琳琅满目的货架，所有人自由选择自己需要的物品，然后统一在一个地方支付交易。看得当时的罗文城也震惊不已。

可便捷高效，自由度极高超市，对于现在刚刚改开，刚取消票证，一切都在摸着石头过河的南市合适吗？

而且……

“我是想投资的。但是我现在手里没有现钱。”

“怎么回事？你不是钢材刚结款好大一批么？”

对于罗文城的生意，徐夏虽然不做，但是却是知道的。这个时候的钢材生意，其实就是利用钢材在海上漂的时间，打一个价格差。

一个到岸价，一个离岸价格，同时与外汇挂钩。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这段时间，国内的钢铁生产产能上去了，有打出“凭带钢赚钱，靠带钢吃饭。”的标语，是赚外汇的一个主要渠道。等到后面1993年的时候，钢铁甚至会达到8830万吨这样的庞大体量，直接超过美丽国，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的产钢大国。老丈人是钢铁厂的厂长，罗文城有天然的拿货优势。不应该手里几万块的流动资金

都没有。

徐夏问起，罗文城苦笑一声，抹了把脸：

“我被人坑了，收了一批废钢，结果到手才发现，这批废钢根本完全不能用！”

收废钢再次卖出给需要的人再利用，这是一门生意，但是徐夏没想到，罗文城有好好的成钢生意做，竟然顺便做这个。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什么都别说，我是被一个自以为的朋友骗了。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这件事情也就是我这两天在忙的！”

说到最后，罗文城一改平日里逢人笑三分的表情，细缝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狠辣。

是他天真了，平日里老丈人那边钢铁厂拿得到的钢材都是合格成品，这次他虽然小心了再小心，看的样品也抽样检查过，但是最后还是发现下面埋着的大部分都是不能用的正宗废铁。

罗文城眼底的神色徐夏没错过。她点点头：“行，你看着办。有什么需要我的，我能帮的上忙的随时找我。”

罗文城点点头，再看徐夏的时候，脸色终于好转一些：

“没事，我已经有点头绪了。这样，半年的时间足够，合伙我答应。但是我这边生意也越来越忙，估计订货……”

“订货的事情，正好有机会，要不要你交给秀芹试试？”

徐夏提出一个想法。

秀芹？

提到自家媳妇，罗文城下意识地要摇头：“她没怎么跟人打过交道……”

“早晚都有第一次不是么？你是希望她在你还能看顾一点的情

况去打交道，还是你完全看不见的地方去打交道？”

“……”这一次，罗文城沉默了，半晌反应过来，苦笑摇头：“行行行，我是吵不过她，说不过你。我同意还不行么？我有得选么？”

徐夏看似征求罗文城的意见，其实压根没有多余选择的余地。

“行，那么，再一次祝我们合作愉快！”徐夏笑着站起来伸手。

要么让童秀芹接手跟供应商沟通的工作，要么就是她会另外给童秀芹安排另外的活儿，总归不会像上次一样那种，傻子都能干的。南市的人员流动性强，成分复杂，是天然的锻炼场所。

罗文城的担心，徐夏能理解。但是人是束缚不住。令行禁止对于特殊群体或许有效，但是对于个人，却始终无法完全做到。因为人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这里压住了，就会从另一边冒出来。

要么罗文城看着童秀芹摔摔打打的成长，要么童秀芹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摔摔打打。

这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

罗文城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徐夏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握住徐夏的手。

“你就由着小芹她闹吧！到时候她哭鼻子，我不负责哄的。”

自家媳妇自家知道，童秀芹是个爱哭鬼，一点痛都会哭的，罗文城一清二楚。他不觉得社会上的委屈会少，到时候可别找他哭鼻子。

“不会的。”

徐夏自信否决。

童秀芹是爱哭一点，但是内里是个坚强的女同

志。因为，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徐夏相信童秀芹一定可以干出自己的事业。

只是要找到自己真正的价值所在。

资金的事情这么愉快的谈妥当，徐夏就开始搭建自己的临时小卖部了。这是接下来半年，她复习备战高考的时候，生活用度来源。

85的高考来不及，86年的，她可以努力努力。而且，徐夏还有个金手指——她记得每一年数学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

至于为什么，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现在，徐夏的想法只在于开始开小卖部，忙着自己的复习备考人生。

等把货源都准备齐全，徐夏的小卖部新店开张第一天，不少居民过来看热闹，买的人不多，更多是张望。

毕竟，这年头买啥差不多都去副食店，徐夏这种个体户，大家一开始都是怀疑的目光。

不过，很快，徐夏的特价茶叶蛋就吸引了大婶们的目光。

“女娃，你莫要诓我们，这鸡蛋真的比供销社便宜两分？”

“真的，只要您回去帮我多宣传宣传。”

徐夏生的漂亮，不化妆皮肤都白里透红，站在小卖部里面，俏生生的。看着让人心情特别好。

“行，那给我五个。要是好吃，婶子下次还到你这买！”

这年头吃肉吃不大多，鸡蛋算很好的菜肴了，两分钱的便宜，徐夏其实并不赚。但是，打开市场，总得有点引流的产品。

这是当初赵春兰小吃店用的策略，如今被徐夏用在

小卖部上。

反响很好。

转眼徐夏就被婶子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而此刻，适逢一辆军用吉普从他们这边擦肩而过。

车子里，青年人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金丝眼镜被放在旁边。此刻手边是一份全新的个人资料，甚至包括身份登记卡。

那卡上的照片，大体轮廓跟他相似，但是横肉纵生。旁边的人继续开口：

“我们查到，走私钢材的那批团伙就藏在这边。但是他们很小心，等闲人不能靠近。您在越南潜伏过三年，有丰富经验。这次才会临时抽调你过来，想办法打入他们内部知道确切的船的位置和开船日期！”

“好，知道了。”

合上资料，青年睁眼，一眨眼，整个人就从里到外透露出一股酒囊饭袋的颓废，跟照片上的人没有两样。

车子继续飞驰，而被人群包围的徐夏突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朝路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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