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笑了笑，没有半分犹豫地道：“不用，晚上儿臣回去再告诉她们就好了。母后用心良苦，儿臣是知道的，赵郎中刚调任礼部郎中，母后此意，是想让儿臣同朝臣们更加亲厚，让他们对朝廷更加忠心。”

祁渊的话让楚后的不安转变为丝丝寒意冒上来。

是了，礼部现在攥在建昭帝父子手中，赵濂是翰林世家，却被调到礼部，分明就是想重用他，而自己还傻乎乎地把他的女儿举荐给祁渊为妾，这不是让赵濂死心踏实地为他们父子效力吗？

似乎怕她反悔，建昭帝唤来李恩，“你去礼部传皇后懿旨，皇后要封赵郎中之女赵雪樱为晋王的良娣。”

楚后眼睁睁地看他们父子一唱一和就把事情安排好了，她暗咬银牙，他们父子俩是不把楚氏逼上绝路誓不罢休。

她压着满腔怒火和恐慌，端起盖碗，慢慢撇着茶沫，徐徐喝了一口，缓和了燥乱的心绪，“是母后多虑了，珮容和华侧妃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你纳赵姑娘，也是为了国事。既然陛下已经代臣妾下旨，那臣妾就赐赵姑娘一对如意步摇，以恭祝祁渊和赵良娣日后事事如意。”

祁渊起身向楚后行礼，“多谢母后。”

楚后从咸阳宫出来，脸上的笑如枝头的雪，扑簌一下就掉落不见了，她唤过宝珠，“你去晋王府，告诉晋王妃和华侧妃，晋王殿下要纳赵雪樱为良娣了，务必要告诉华侧妃，是晋王自己要纳的。”

她要让华沅知道，男人的深情，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祁渊方才说晚上回去再告诉华沅，想来要找借口安慰华沅，她怎能让祁渊如愿，她现在就想看到华沅同他争吵，彼此猜疑，再形如陌路人，就如当年建昭帝和那位南越公主一样。

楚后出去后，祁泓当即就问道：“陛下，三皇兄，这是你们计划好的是吗？”

祁泓不笨，建昭帝和祁渊对赵雪樱之事的反应，他猜了出来。

建昭帝没有隐瞒他，“是。”

祁泓沉默了下来，垂眸望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地板透出的光如平滑的水面一般，带着湿意，就如昨日陆芷沅满是泪痕的脸。

这个纤弱的女子，将再度面临磨难。

祁渊对建昭帝道：“父皇，听说您想找个合适的人去襄州，儿臣倒有个人选。”

“谁？”建昭帝示意张和把楚后送来的百合羹撤下。

“祁洛。”祁渊道。

韩王祁洛，贤妃的儿子，京兆府府尹楚钦一脉的皇子。

建昭帝瞥了一眼祁渊，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祁洛确实最合适去襄州的人。”

下午他们去往礼部官署的宫道上，长林回来了。

他把祁渊请到一边，低声告诉他：“华侧妃已经不烧了，午膳时用了一碗白粥，只是属下从王府出来时，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宝珠去了我们王府，不知要做什么。”

祁渊笼在斗篷下的手悄然攥紧，凛冽的眸光寒意加重。

做什么，自然是要拿他纳赵雪樱为良娣之事去刺激陆芷沅。

&

晋王府，倚翠居。

楚珮容和兰氏站在寝室外的隔间，听着里头的说话声。

方才宝珠奉皇后之命过来告诉楚珮容，祁渊要纳赵雪樱为良娣，听闻华沅生病，又特意前去探望。

寝室中，陆芷沅倚靠在床头，木然地听着宝珠说祁渊纳赵雪樱之事，宝珠扫了一眼她平坦的腹部，特意道：“殿下身为储君，眼下唯有一儿一女，殿下也是为子嗣着想，还望华侧妃体谅殿下，莫要同他置气。”

陆芷沅忍着心下的悲凉向她颔首，“宝珠姐姐言重了，殿下子嗣关乎东秦来日的安稳，殿下此举也是为东秦着想，妾身怎会同殿下置气，且妾身只是殿下的妾室，殿下身为主君，所言所行妾身自该听从，怎会有异议。”

宝珠叹道：“华侧妃果然是明事理之人，当为诸位殿下妾室之表率，奴婢回宫后，自会向娘娘禀明华侧妃之大义。”

陆芷沅挤出笑，“宝珠姐姐谬赞了。”

宝珠又客气了两句就出去了，楚珮容亲自把她送到前院。

兰氏走进寝室，看到陆芷沅脸色苍白，心疼道：“好孩子，你如今病着，别想那些糟心事，先顾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师娘，我没事的。”她嘴里说没事，在兰氏伸手握住她搁在锦被上的手时，眼泪一下控制不住，涌了出来，她慌忙偏过头抹去。

兰氏坐到床边，把她抱过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就舒坦了。”

陆芷沅再也克制不住，呜呜哭着。

祁渊同她说过此事，她也知道赵雪樱入晋王府是他们和楚魏博弈的一枚棋子，可不知怎的，她心底还是难受得紧，也不知是哭祁渊纳赵雪樱，还是哭自己为何要留在东秦，亦或是病了多愁善感。

楚珮容回来，见状默默坐在一旁。

陆芷沅哭了许久，方停歇下来，她抬起头看到楚珮容，有些窘迫，“王妃，妾身失礼了。”

楚珮容是祁渊的正妻，正妻都没有对此事表露不满，她一个妾室在此时哭泣，不管是不是因为此事，都会让人往吃醋耍小性子上想。

“陆师叔他们昨日刚回去，你想来也是思乡之情难解，一时情难自禁也实属正常，你且放宽心，把身子养好才是正事。庄宜说了，二月初一她进学，可要你亲自送她去。”楚珮容宽和笑道，不着痕迹地陆芷沅哭泣一事转到思乡上。

“二月初一是个好日子，庄宜也喜欢吃炖鱼，到那日我做炖鱼，等庄宜下学了，我们好好吃一顿。”兰氏顺着楚珮容的话说道。

闻春绞了帕子过来给陆芷沅擦脸，兰氏和楚珮容在旁聊着哪些菜好吃，陆芷沅明白她们在宽解自己，也跟着说了几句。

到下午时分，兰氏和楚珮容回去了，陆芷沅服了药，躺在床上默默望着帐顶，手无意识地摸着腹部。

日暮时分，外头响起了沙沙声，下起了新岁的第一场雨。

茗玉担心她冷着，进来添了炭火，又喂她吃了半碗白粥。

陆芷沅吃完，又愣愣地望着帐顶。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祁渊的声音，他在问茗玉她们华侧妃是否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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