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直坐到天亮，刘杰去了男生宿舍，早早把学生都叫了起来，开始整理内务。

让学生把破被烂褥子叠整齐，把屋子打扫干净开门放味儿，刘杰也不知道医院啥时候来送温暖。

井水已经冰冷刺骨了，刘杰穿着秋衣秋裤都觉得冷，再看看那些还穿着单衣的孩子，都冻得直哆嗦，洗漱完刘杰赶紧让他们回了宿舍。

他现在就盼着医院快点来送冬衣棉鞋，再晚这些孩子连宿舍都出不去了。

看着坐在炕上的学生，又看看1地带着破洞的鞋，刘杰随口问了1句。

“你们去年咋过的冬啊？”

赵明指了指宿舍边上的水缸。

刘杰过去1看，缸里泡着不少苞米叶子。

“老师，我们跟金老师学了编草靰鞡，去年就是用苞米叶子编的。”

“用苞米叶编的靰鞡暖和吗？”

1个男生1举手：“老师，比穿单鞋暖和点，不过磨脚，我们的脚都磨出血了。”

刘杰心里直发酸，啥都没说就出了宿舍。

如果他不来中心校教书，估计这辈子都看不到这1幕。

上午间操，孔有德喊刘杰接电话，电话接起来刘杰长出了1口气，母亲说越冬物资中午就能送到前进公社。

还嘱咐他别弄得兴师动众的，她们待不了1会儿就得回去了。

刘杰满头的乌云1下子就散了。

得知中午就来送温暖，全校师生都很兴奋，忙着打扫卫生，孔有德像考试1样，1遍遍教学生咋回答问题。

而刘杰的心又开始忐忑起来。

都不用知道自己倒插门，1进值班宿舍看见这条件，他妈都能掉眼泪。

中心校的值班宿舍，别说跟医院的门房比，就是跟之前西河沿的平房比，都差着十万8千里。

张建波听说中午来送温暖，让所有的朝族女老师都回家换上了民族服装，还带来了1些打糕和泡菜，准备当礼物送给客人。

孔有德看看刘杰说道：“你看看人家张校长多会做人？市里客人1来，他这打糕米糕小咸菜1送，过几天就能把大米卖给附属医院。”

看着孔有德1脸醋意，刘杰心里也憋不住笑。

人家朝族屯是真有？你孔有德能送点啥？送每个客人几斤苞米茬子高粱米吗？

大概十点半王强就到了中心校，1到就拉着孔有德去了宿舍，估计是找那些住宿生对词去了。

刘杰不禁叹了口气。

王建民那天晚上反复强调要实事求是，可没想到这事经过教育办和某些领导1润色，又变味了。

刘杰不知道附属医院是不是也在利用这次送温暖作秀，可人家毕竟捐了东西，帮着解决了学生的越冬问题。

可公社这么干，跟玩灯下黑有啥区别？而且自己还成了帮凶。

刘杰都不知道1会儿王建民来了，自己要如何面对他。

午饭时候公社的电话就打到了中心校，说附属医院送温暖的车正往中心校开呢。

这功夫禄志遥还在厨房蒸发糕，1股酸溜溜的热气从厨房往外冒。

王强看了1眼孔有德，猛地1拍大腿，孔有德脸1下就变了。

刘杰看在眼中心里暗笑，这是怕吃苞米面丢人民公社的脸？市里吃红粮本的，1个月也得有半个月吃粗粮，这有啥丢人的？

你要是真给住宿生吃大米干饭猪肉炖粉条，那才丢人呢。

公社吉普车带头，后面跟着1辆面包和1台大解放，通红的横幅离老远都能看见。

车1进院刘杰就迎了上去，因为他隔着玻璃，已经看见了坐在面包车里的母亲，随后就看见了1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吉普车上下来的除了刘书记和王建民，居然还有李保田。

医院的领导刘杰也不认识，刘杰1过去，潘洋就拉着他给挨个介绍。

附属医院的王书记亲自带队过来，同来的有卫生局的宣传科长和吉春日报的记者。

王书记看见刘杰很热情，拉着他的手1顿夸，倒是把刘焕云和王建民冷到了1边。

刘杰赶紧拉着母亲过去，跟刘焕云和王建民打招呼。

原来刘焕云跟刘杰并不熟，或许是因为潘洋的关系，这次见面居然像熟人1样拍了拍刘杰的肩膀，弄得刘杰受宠若惊。

附属医院拉来1大车东西，光被褥就有几十套，还有些棉衣棉鞋和药品。

东西多少不重要，可这却真是住宿学生最需要的东西，离老远都能看见孩子们笑得阳光灿烂的。

从物资1到，医院卫生局的领导，还有公社领导就1顿摆拍，反而孔有德和刘杰他们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本来刘杰想领母亲去宿舍，没想到她1直跟公社和医院领导在1块。

1群领导带着记者先进了厨房，又去了宿舍。

从宿舍出来，刘焕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作为公社1把手我有愧啊，拨乱反正这么多年了，可我们前进公社还有那么多贫困家庭嗷嗷待哺，这次市卫生局和附属医院领导送温暖下乡，对我们的工作是个触动，也是鞭策啊。”

这功夫王强拉着孔有德凑了过去。

“各位领导，有些情况你们可能不了解，这些住宿生都是贫困家庭的孩子，能把孩子送来读书，还是孔校长多次家访才争取来的。

咱们学校条件艰苦，可依旧免了这些孩子的学杂费书本费，就连伙食费都免，能做到这1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公社领导日理万机，还每年给中心校拨1些粮食，就是怕这些孩子挨饿，可全公社那么多贫困户，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刘焕云1摆手，不让王强往下说了。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为人民服务可不是句空话，我作为公社1把手，先当着全市人民的面做个检讨，我愧对组织上这么多年的培养和信任。

不过我相信，只要高举社会主义伟大旗帜，闷头苦干，前进公社的困难都会过去的。”

刘焕云面色凝重，像是在作报告。

紧随其后是附属医院的王书记表态，说这种活动会经常搞，准备跟中心校手拉手结成帮扶对子。

只有王建民什么都没说。

照完相讲完话，才开始真正送温暖，各位领导拿着被褥和冬衣，挨个送到贫困生手上。

借着这功夫，刘杰才带母亲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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