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马里诺恭声答应后，唐纳德总督满意点点头，随即敲打道：

　　“正事先说这么多，明天就是复苏节了，我等你的好消息。但你们前两天做的那件事，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妥当？”

　　马里诺咽了口唾沫：“先生是指那个老兵枪杀原雇主的事？我本打算今天就派人去和他接触，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唐纳德冷冷质问道，“没想到治安厅的行动这么快，没想到他愚蠢到杀了人还毫无计划的随处走动？还是没想到我会把这件‘小事’拿出来说？”

　　“……先生，抱歉。是我手下人办事不周，回去后我必严惩。”

　　“你要知道，马里诺，这本该是点燃引线的火星，可它却被这雨季浇灭了。”唐纳德吸了口气，目光冰冷，“但这件事确实不能全怪你们，是卡尔·海勒让它陡生意外。看来他的通灵术果真比教会那些通灵师更强，在他的术下，许多隐秘将无所遁形。”

　　马里诺没有说话，他不敢触霉头，也不敢反驳。

　　“所以你知道了吧，卡尔·海勒必须死。不然在我们如此关键的时刻，这样想不到的意外还会不断发生。”

　　“是，先生，我会嘱咐他们认真对待，不可轻敌。”

　　“嗯，那个迈尔斯倒是不用担心，还好你们还没和他接触，他什么都交代不出来。至于南莱茵那边的使者我会亲自去解释。”

　　“多谢您……先生。”

　　“但事已至此，总有人要为此承担责任。”

　　“我会把之前负责此事的人处理掉，以儆效尤。”

　　唐纳德点点头，冷淡地说道：“你理当清楚，这件事我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看到满意的结果，但过程也不允许再出纰漏。”

　　“这次确实是因为卡尔·海勒而产生意外，所以这次我会亲自出面去解释，但下次我不想再听到诸如‘没想到’这样苍白的解释，我只要从你嘴里听到‘事情办成了’。不该再有意外了，听懂了吗？”

　　“第二羽翼不会再让您和大人们失望，先生，明斯特的安逸将在凛冬降临前戛然而止。”马里诺沉声说道。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明斯特必须先步入混乱，这件事以及除掉卡尔·海勒，你务必要做好。下次若还失败，我就不会保你了。”

　　“是，先生，没有下次了。”

　　唐纳德点点头，不再针对此事多说。他弯腰从左手边抽屉的夹层中抽出几摞厚厚的信封，推到马里诺面前。

　　“这些足够你接下来的运作，至于名单上那些人，先拿他们最珍视的东西威逼利诱最后一次，家人也好财产也罢，如果还是谈不拢，那就做得干净点。”

　　“我明白，先生。我们第二羽翼就是以此谋生的。”卢卡·马里诺将信封收好，“只是这些各行的高层相继除掉后，顶替他们的人……？”

　　“你要做到，让他们不受外界怀疑的‘离开明斯特’，接替者我和其他人会操心。”

　　唐纳德笑了笑，摘下金边眼镜靠在舒适的座椅上。马里诺立刻明白，现在正事才算是真正谈完了。

　　“马里诺，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也可以顶替一两个职位，感受一下行业龙头的座椅，比如让你管理运河怎么样？明斯特码头的货物进出都由你负责，这听起来可比你运营妓馆和俱乐部什么的舒服多了吧？”

　　马里诺似是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客气地婉拒道：“谢先生厚爱，但我能力有限，不适合管理这么大的摊子。力有不逮，更担心会坏了您和密林会的伟大计划。”

　　“人不可貌相啊，马里诺，你比你外貌表现的聪明多了。你确实识时务，这也是我看重你的原因。”唐纳德捏着眉心笑道，“这就对了，哪怕是放松下来也不能掉以轻心，很不错，你知道试探和陷阱密密麻麻地存在于生活的每个角落。”

　　“先生谬赞了，这只不过是我的真实想法。”

　　“随你怎么说吧，不过你大可以放心，等到那一天来临，许诺给你的一个都不会少。密林会的大人们和南莱茵的使者，对你的工作态度也相当满意。”

　　卢卡·马里诺的目光中浮现喜色：“多谢先生，马里诺必会回应各位大人的期待。”

　　唐纳德点点头，忽然安静下来，宛如雕塑。当总督默不作声两分钟后，密室内的空气好似实质化了一般，愈发凝滞，两人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就在马里诺认为这是总督的无声逐客令时，唐纳德忽然开口问道：

　　“马里诺，关于卡尔·海勒这个名字，你有什么印象？”

　　“神秘难测的通灵师，伯爵女婿，治安厅特殊行动部总司。”马里诺恭敬而平淡地脱口而出，“他的名声在近期愈发响亮，甚至可以说如日中天，但我认为也不过是虚名而已，是伯爵刻意捧起他好让身份配得上沃尔登家。至于他个人的斤两，我保留意见。”

　　“我并没有问你这个，如果连这点人尽皆知的信息都需要在这个场合由你告诉我，我还不如多休息几分钟。”

　　“那……先生问我关于海勒的印象……？”

　　“你最早听到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唐纳德淡淡说道，“在卡尔·海勒还尚未崭露头角的时候，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卢卡·马里诺这才低着头仔细回忆起来，总督的这番提醒，好像还真让他从过去的记忆碎片中想起了什么。

　　卡尔·海勒……

　　越发在记忆的书库中检索，马里诺渐渐感到似有一根无形而脆弱的线，隐隐将这个名字和几件发生过的事连结起来……

　　好像是，一年多以前西区的一家孤儿院，记得是手下人在处理……

　　还有前段日子……

　　“看来你的确想到了什么。”唐纳德盯着马里诺略微皱起的眉头问道，“有什么想法？”

　　“是的，先生。”

　　马里诺从回忆中抽离，沉声说道：“应该和不久前那起意外有联系，就是西区齿轮街我们那个堆煤厂。当时密林会的大人在那暂居，但是突然被发现了。现在那厂子仍在治安厅监视下，我们还没有重新启用。”

　　“继续说。”

　　“是，那家厂子的建立大概是一年多前，是我手下的人处理的工作。当时那里还是一家孤儿院，好像是叫比斯利孤儿院吧。”

　　马里诺回忆着说道：“一开始是想和平点拿下那块地方，但那位院长三番五次拒绝，理由也很可笑——说是不希望孩子们找不到家，呵呵，他们分明都经营不善，只有一两个孤儿还在留守。”

　　唐纳德捏了捏眉心：“我想起来了，你们在那放了一把火，然后你才来请我善后。”

　　“是的先生，马里诺十分感激您。那时组织正在休养生息，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纵火，更不敢给您添麻烦，是我手下的人未经过我的授意就……”

　　唐纳德摆摆手，无视了马里诺的推卸责任，而是重新问道：“堆煤厂和迪林斯教长那件事好像的确有卡尔·海勒的参与，当晚我的死士在现场看到他匆匆赶来和治安厅大部队汇合了。你继续说卡尔·海勒，他和那个孤儿院有联系？”

　　“是的，先生，我想起来了。”马里诺笃定地说道，“卡尔·海勒从小就是在那家孤儿院长大的。去年手下人放火前，他和另一个女孩是孤儿院仅剩的两个孩子，不过那时他好像已经在外面工作了，不常回孤儿院了。”

　　现在，唐纳德终于寻到了记忆书库中写有卡尔·海勒的那一页——当初他在善后时，的确从比斯利孤儿院的相关文件上见过这个名字。

　　而当时的第二羽翼确实是在休养生息，纵火之后，就没有再抹杀孤儿院另外两个孩子。

　　反正他们只是孤儿，毫无社会地位可言，而且短时间内和孤儿院有关的人接连出现意外，确实不合适。所以当时的第二羽翼考虑到组织现状和后续建厂事宜，就没有再次动手。

　　观察几天后，他们发现那两个孩子没有对“孤儿院意外火灾”作出任何反应，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除了卡尔·海勒之外，另一个孩子呢？”唐纳德问道，“还活着？”

　　马里诺点头应道：“是的，剩下那个叫乔迪，后来她买下了原孤儿院旁边的酒吧，改名为‘跛脚狼’。直到今天，都还在那里守着旧址不肯离开。不过倒是懂事，还省得我额外派人手去监视她。”

　　“想来这个乔迪小姐早就发现蹊跷了，而且肯定是她把孤儿院火灾的疑点告诉了海勒。”

　　唐纳德淡淡说道，而马里诺的眼中立刻浮现凶光。

　　“先生，敢问您是如何知晓的？”

　　唐纳德把玩着一支钢笔，淡笑道：“之前伍德亲自来市政厅调那场火灾事件的卷宗，想必就是受卡尔·海勒的嘱托。而那位乔迪小姐，估计是看到同伴突然有了出息，就把那些疑惑告诉他了。毕竟以前他们什么都做不到，而现在海勒先生可是实现了阶级跨越啊。”

　　“那敢问卷宗……？”

　　“当然处理掉了，之前特里秘书做事疏忽，竟然没第一时间把卷宗带走。”

　　伍德有些不满地说道：“他还算机灵，但做事欠火候，考虑不周全，不过伍德应该发现不了什么。而且就算发现了，那现在也不重要了，他们都是一群将死之人，很快就会把所有秘密都带进坟墓里。”

　　“您说的是。”

　　“那个乔迪和卡尔·海勒关系如何？”

　　“非常密切的青梅竹马，关系颇好。”

　　“那个酒吧和乔迪小姐，也加进复苏节清除计划的名单上吧。”

　　“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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