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三年

　　二河大队

　　柳老太太背着手站在大门口，走来走去，面色焦急，一个劲儿的向东边张望。

　　一边望一边嘴里不住的唉声叹气，嘟嘟囔囔：“唉，这个老头子，怎么还不回来。

　　说好了中午就回，天都快黑了，也不见人影，我的宝贝孙女一定饿坏了。”

　　站了将近十来分钟实在没看到人影，才一步三回头的往院里走，往灶坑旁边一坐，也不说话。

　　没精打彩的往灶坑里添柴火。

　　看的正在贴苞米面饼子的二儿媳妇李素芬偷偷背过身，抿嘴直乐。

　　这一天婆婆的心都要飞了，这已经是她下午第十五次出去了。

　　她都给数着呢。

　　今儿一大早，公爹就带着自家男人，加上自家的四个小子，还有三弟和他家的两个小子，带着背筐，麻袋上了山。

　　九月初，正是农闲的时候，再过个十来天才能秋收，生产队给大伙放了几天假，各家各户都抓紧时间上山，采山货，拉柴火。

　　特别是蘑菇，刚出头一茬，正是鲜嫩好吃的时候，今年的蘑菇还格外厚，一片一片的，一小块山坡就能采满好几筐。

　　采蘑菇这事上瘾，就连一向爱懒被窝的老闺女今儿一大早都没用人叫，自己就醒了，还自己麻利的套上衣服。

　　也嚷嚷着要上山，不让去就哭。

　　可就她闺女那两条小短腿，圆滚滚的小身板，上山都能让草绊倒了，去了就是添乱，她不同意。

　　可谁让柳老头，柳老太惯孩子！

　　一看宝贝孙女红了眼圈，瘪着小嘴巴要哭不哭的样，立马没了立场，柳老头更是当场拍板，“去，去，去。”

　　连说三遍表明立场。

　　更让二儿子柳满仓背了个大背筐，把孙女往里一放，让孙女趴在她爸背上。

　　将近三十斤的大肉蛋让傻爸爸柳满仓上山更有劲儿了，乐的呲着一口大白牙。

　　临走前，柳老太更是怕孙女渴了，饿了，给洗了好几个红彤彤的洋柿子，水灵灵的黄瓜，甜甜的李子，海棠果给装了满满一兜，又给水壶灌满凉开水，还拿了好几块饼干。

　　不知道的以为去郊游呢！

　　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人别忘了给她孙女吃东西。

　　想起家里小子早上干瞪眼的样儿，李素芬又是一笑。

　　她家闺女真是掉在福窝窝里了，被公公婆婆和丈夫宠的不行，几个哥哥也让着她，简直是当眼珠子似的。

　　老柳家一直阳盛阴衰，一溜的臭小蛋子，到了她闺女这辈儿，才有两个丫头片子。

　　她家甜甜更是在公婆身边长大，婆婆一手照顾大的，一天都没分开过。

　　偏偏她闺女嘴巴还甜，可会溜须了，把老两口天天哄的眉开眼笑，心肝宝贝肉的喊。

　　她家甜甜长的也好看。

　　白皙的皮肤，嫣红的小嘴儿，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

　　谁看了都得意，都说比那城里娃都好看。

　　“娘，您别担心了，爹和满仓，满金他们一大帮人呢，今天也不去深山，就在附近捡点蘑菇，榛子，山梨蛋子什么的，一准儿没事儿，指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柳老太瞥了一眼二儿媳妇。

　　“我哪是担心他们，他们一帮老爷们臭小蛋子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是怕甜甜饿坏了，说好了中午就回，可这会子天都快黑了也不见人影，急死个人。”

　　老头子真是不靠谱，柳老太心里吐槽。

　　秋天山里蚊子可老厚了，一球一球，乌泱乌泱的，再咬了宝贝孙女白嫩的脸。

　　她孙女长的那么俊，咬坏了咋整。

　　早上人刚一出大门口她就有点后悔了，可一想孙女搂着儿子脖子一脸欢快期待的小模样，到底没舍得把人叫回来。

　　以前孩子小，几乎没上过山，就抱着去了两次地头，跟着去邻居家，亲戚家溜达过几次，平时都在家里院子玩。

　　想来是憋坏了！

　　李素芬看见婆婆一脸你怎么不担心闺女的表情，哭笑不得，她又不是后妈。

　　刚要说话，就听见开大门的声音，还有大喊声：“奶，妈，我们回来了。”

　　“奶，快出来看看啊。”

　　李素芬还往锅里贴着饼子呢，柳老太已经腿脚利索的倒腾到房门口了。

　　目标明确，直奔柳老头怀里扎着冲天辫的孙女。

　　看宝贝孙女睡着了，小心翼翼抱到自己怀里，左看看右看看才放下心来。

　　把人抱回西屋给脱了外套，轻轻放在炕上，又给轻轻擦了小手，脸，给盖上小被子才蹑手蹑脚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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