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间的气氛沉闷过一会，或许是因为我这时候剩下的时间已不多，谢云缃安抚我两句，很快又带着歉意继续对我讲到。

　　“我很抱歉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些，怀玉，这是我的错……但已我目前这样的状态，的确已没办法再入世。因此，有些事情便不得不提前告知与你。”

　　“怀玉，或许你已经知晓，在你们校内有一人名叫杜明福？”

　　“是，我知道他，但我与那个人并不怎么熟悉，”我略显苦恼的回答到，“我此前有听沈金华提起过此人。据他所说，杜明福似乎是知道些学院的内幕的。我今日也拜托李诗琴与他接触，但最后却一无所获。”

　　谢云缃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他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又继续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杜明福大概率已经知晓你的存在，你之所以一无所获，恐怕也是因为他在有意避免与你接触。”

　　我此前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下意识便困惑的追问到：“这又是为什么？可是，事情都已经发展到如今这样一个局面，他即便对我心怀忌惮，难道就完全不顾及济德学校的灾祸吗？”

　　“这是因为杜明福恐怕已有求死之志。”

　　我愣神看着他。

　　谢云缃于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随后才继续同我解释道：“杜明福此人或许的确知晓某些辛密，但若说他知道济德学院本次诡变的内幕却不恰当。”

　　“因为杜明福的那双眼睛能通鬼神，”讲到这里，谢云缃有注意到我面上浮现出略有些困惑的神色，知道是我没能理解，于是又细心解释道，“通俗些的讲法便是阴阳眼。”

　　“那双眼睛原本倒也算是他的造化。按理来说，若是玄门中人，大多都对他那双眼睛趋之若鹜，但遗憾的是，杜明福却不幸诞生在济德市一户寻常人家。”

　　我似懂非懂的问道：“莫非他的那双眼睛除去能观鬼神以外，还有什么玄妙之处？”

　　“的确是有些玄妙，但大致与你所了解到的这些东西差不太多。若非生在济德，他那双眼睛很难为他招致什么灾祸。”

　　“这又怎么说？”

　　讲到这里，谢云缃略微犹豫了一下，他在心里将此事权衡两遭，见我又追问，便只好无可奈何的告诉我说：“怀玉，谭记史那时给你的文件，你可看完了？”

　　听到谢云缃又提起那资料，我忍不住又头疼到：“或许你应该站在一名普通人类的角度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谢云缃，我不是已经同你讲过？那文件足有百来页，我如何能在如今这样的境地里短时间内完全看完？”

　　“若是如此，我建议你在看完那文件以前尽量不要在去做其他事。怀玉，那份文件事关重大，方才你问我的那件事，在你看完那资料以后，心里便会有所答案。但若是要由我将这件事情告知于你，对你来说，未免太过于残忍。”

　　为什么事情都已经进展到如今这地步却还要去在意一些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啊！

　　比起让我得知事情的真相，难道眼睁睁看着我因为无知而不幸惨死对于你来说会比较容易接受一些吗？

　　我已经不想再讲话，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事情都已经发展到如今这地步，谢云缃竟还有闲心在意这些完全无关紧要的事。

　　谢云缃似是看出我在想什么，叹息之余，他只好又再次补充到：“怀玉，我明白你意思。但恕我直言……”

　　他意有所指的垂目看了一眼四面的云雾，随后，才轻声告诉我说：“以你目前这样的精神状态，远远不到能承受住真相的分量那一地步。或许你在此前的数次回溯中对此也有所发现……”

　　谢云缃讲到此处，四面的云雾忽然以一种难以设想的方式猛然向我聚集。我从中本能的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威胁，正试图做些什么，却看见谢云缃只仍旧游刃有余的向我靠近一步。

　　他似乎对自己周遭发生的巨变全然不在意，面上只仍旧是那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浅笑。

　　他轻声说：“肉体范畴内的病变可以轻易遏制与移除，即便你已经死去，我也仍然可以使用命运的权柄保下你的性命。”

　　“但神经上所遭受的污染却难以根除。”

　　我不禁哑然。

　　事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此前我所经历的数次回溯中，无论是头颅被人打碎，或是被分尸。但在时间回溯完成的那一刹那，我身体的状态也会随之回溯到我原本无恙的状态。

　　确切的说，唯一因为时间的回溯而产生负面影响，从而不断恶化的部分，只是我个人的精神状态。

　　我此前并非从来没有考虑，倘若放任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断恶化，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显然已经揭晓了，如果事情真的能如我所愿的往最好的那一个方向发展，我恐怕会死。

　　谢云缃看见我面前神情的转变，知晓我现在已然明白过来，于是便叹息着同我解释道：“不止是死，怀玉。倘若你最后真的走到那样一个地步，死亡恐怕只是其中最为正面的结局。”

　　“总而言之。”

　　谢云缃正要再说，但那四面原本已经因为惧怕而四散退去的云雾却再一次卷土重来。我意识到这些东西的目的恐怕是想要取我的性命，下意识便躲入谢云缃怀里。

　　谢云缃接住我，若有似无的低笑了一声，又反手向四面打出数张符箓，轻易便压制下那些仍然在暗中窥视着的云雾。只消片刻，我便瞧见那符箓在接触到云雾的那一刹那无火自然。

　　那原本只是云雾。

　　至少，按理来说，那些东西原本瞧上去是这样。

　　但在接触到那火焰的瞬间我却恍惚间听见几声极其尖锐的惨叫。我被这变故吓的惊疑不定，再去细听时，却已经听不见那动静。

　　正想发问，谢云缃却制止住我。

　　他神情慎重的告诉我说：“总而言之，怀玉，对于神明来说，唯一需要时刻警惕小心的，只是自己的精神状态。”

　　“这一点，对于我们命运一途来说，又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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