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手术室里的急救进行得有些久，一直到走廊尽头暗着的窗户逐渐照进来光，才有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

　　唐今将怀里躺着的那只小粉猪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才起身过去跟医生说话。

　　“人是救回来了，不过……”

　　蓦地从柔软温暖的怀抱里被转移到了冰冷的硬座椅上，周某鬼翻了个身，勉强坐了起来。

　　不远处，唐今和几个刚刚做完手术的医生站在一起，像是说着什么话。

　　周围都是人，他也不好乱动，只是等了一会后，便看见有护士推着一辆担架车走了出来，而唐今和那几个医生也随着担架慢慢走了过来。

　　周某鬼也逐渐听见了医生和唐今说的话。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先看情况，如果不行的话还是要给你爸转到大医院去才行……”

　　唐今自己也是医生，清楚这些事情，闻言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太多情绪。

　　两人聊了有一会，一旁的医生忽而往旁边瞥了一下，顿时皱起了眉，“这个玩具是你的吗？怎么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唐今也转头看了过去，等看见那只僵硬得开始装死的玩偶，微默，还是伸手将之捡起，“刚刚摆在椅子上的，可能是掉着滚过来了。”

　　医生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好了，那你先去看看你爸吧。”

　　唐今应了一声后，便沿着刚刚担架被推走的地方找了过去。

　　说是过去看，实际上，男人被推进了重症病房观察室里，唐今过去了，也就是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窗看一看。

　　“唐医生，”那个似乎跟她认识的小护士主动道，“不进去看看吗？”

　　她作为家属，如果一定要看的话，做好消毒穿戴好那些防护也是可以进去看看的。

　　“不用了。”唐今收回视线，“又要麻烦你们了。”

　　“不会麻烦。”小护士推辞了几句，又道，“其实叔叔的情况前段时间已经好一点了，已经好多天都没有打伤过人了。”

　　“对了，之前叔叔清醒的时候还说想你，想见你……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发病……”

　　小护士说这些话的本意大概是好的，但也只有被唐今拎在手上的那只小粉猪才看清了她眼底逐渐冷淡的色彩。

　　不过并不是针对那位小护士，大概是……

　　周某鬼被她拎在手上，这个角度也看不见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不过刚刚担架从他前面推过去的时候，他依稀看见了一点那个男人的样子。

　　憔悴的，干瘦的，一副病危的模样躺在床上的时候，似乎很可怜。

　　那是医生的爸爸？

　　唐今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偶尔提到这个话题也只会揭过去，因为这样的态度，周还猜想过是不是因为唐父唐母已经离世了……

　　现在来看，唐母尚且不知，唐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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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唐今意料，一直到她离开医院，回到家，某只鬼都没问过她关于唐父的事情，一直安安静静地，跟他平时的样子完全不符。

　　唐今换过衣服，在床上躺下，打算补个觉。

　　垂眼看着那只趴在枕头另一边的小粉猪，她还是问了一句：“不好奇吗？”

　　[……不是你说的，好奇心害死猫。]

　　“嗯。”唐今闭上眼睛，“确实是。”

　　看着唐今缓缓睡去，某只鬼腹诽了几句，也还是什么都没说了。

　　好奇心吗？

　　他当然是有的。关于唐医生的一切他都很想知道。

　　明明自己是个看起来好像很神秘的鬼，但他却对唐医生这个人有着更浓烈的好奇。

　　只是。

　　有些事情，就算他不问，自己也能猜到一些。

　　而且，他没见过唐医生这么不开心……

　　他不想让唐医生不开心。

　　在枕边蹭了好一会后，某只小粉猪还是爬到唐今身边，钻到了她手臂底下，让她抱住自己。

　　“……脏死了。”

　　那闭着眼睛的青年还没有睡，声音低低地嫌弃了他一句。

　　他今天又是从楼上跳下来，又是在医院里滚地板，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灰。

　　周某鬼顿时有点小委屈，自己钻了钻又打算从唐今怀里钻走。

　　但还不等他真的钻走，身上传来一点力气，那原本只是落在他身上的手臂收紧，真的抱住了他。

　　浅浅的呼吸落在他头顶，那只手臂将他抱得紧。

　　周某鬼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虽然他留有无感，却不用呼吸。

　　不然被抱得这么紧，他一定要喘不上气了。

　　虽然自己现在的手根本就抱不住对方，但周某鬼还是努力抬手，碰了碰唐今的肩膀。

　　然后唐今拿开他的手，将他整只猪转了个身。

　　这样，他就是一个合格的不会再随便乱摸乱碰的抱枕了。

　　周某：……

　　……看在这个人心情不好的份上，他大人有大量——他！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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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出了点意外，但回到家后，一人一鬼的生活又再次回归到了日常。

　　精神病院那边后来给唐今打过电话，大概是告诉唐今病人已经没事了的消息。

　　但唐今并没有多少动容，即便知道了对方醒过来的消息，也没有再去看望。

　　而对于某只鬼来说，他就更不会关心这件事了。

　　他现在可有了更艰巨的任务！

　　就是上次说的——

　　现在即便是工作日，只要他附在钥匙衣服手机这些随身物品上，唐今也会带着他出门了。

　　虽然到了医院后唐今忙于工作，多半都不会搭理他，但每天上下班的路上，他都可以和唐今说话。

　　不过他最近也不常在路上和唐今聊天了，毕竟他还要帮唐今留意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身影的出现，一直和唐今说话的话注意力难免被分散。

　　就这么又慢悠悠地过了大半个月，周某鬼终于在唐今的周围发现了可疑人物。

　　而且还不止一个。

　　“唐医生，今天中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中午休息时间，几个年轻的小护士从门口冒出脑袋，眼睛一个比一个亮地盯准了唐今。

　　唐今刚好收拾完东西，闻言便也应了，“好啊。去食堂吗？”

　　“对对对。”见她应了，几个护士顿时更开心了。

　　而附身在手机上的周某鬼看着那一个个对唐今都要笑开花了的小护士，只觉得自己整个人——

　　不，是整个魂都越来越鼓。

　　身体里头好像装满了气，将他气成了一个沉甸甸，沉闷闷的球。

　　本来就已经不舒服得厉害了，当再看见唐今对着那几个小护士弯唇笑起来的时候，周某鬼心底里那股幽幽怨怨的酸气顿时就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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