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人鱼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所以迄今为止，阿洛拉都没有在水中产生过窒息的感觉。

　　透明如翼的鳍如纱一般掩过水底缓缓上升的细微气泡，泳池蔚蓝的清水中，黑发的人类青年与白发的人鱼少年，两道身影交错，共同坠向水底。

　　忽而，水底升腾起一大串气泡。

　　一阵水花后，那原本沉向水底的两道身影也浮出了水面。

　　阿洛拉有些发软地抱着唐今，他张着口，蓝眸迷离，两颊红得厉害，像是有些喘不上气了。

　　他这副样子应该是难受才对，但少年却搭着唐今的肩膀，慢慢从她怀里直起身。

　　那双蓝眸不敢直视唐今，但又偷偷瞥她，少年呼吸还不稳，声音里带着点颤：“你……你为什么，亲、亲阿洛拉？”

　　说完之后，少年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

　　电视看了那么多，他当然知道刚刚的行为是什么了。

　　海里是没有这种亲吻的，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的时候他也觉得很奇怪，但是后面看多了也就知道了亲吻代表的含义了。

　　而且，刚刚和这个人亲完之后，就更意识到这一行为的亲密。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亲他呢……不，不是不愿意和他繁衍的吗？那现在……

　　少年心思飘得远，脸上的表情也随心思的变化一会一个。

　　而唐今看着少年脸上变化的表情，也沉默着。

　　她没说话。

　　她在反思。

　　怎么才下了水不到一个小时，这水就跑进脑子里去了？

　　或许是刚刚在水下，少年弯眸朝她游过来的那一幕实在太过美好，太具有欺骗性了吧。

　　一时间让她忘了这条傻鱼单蠢的本质。

　　唐今目光开始偏移。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吧……

　　她真的没打算对一条鱼下手。

　　在怀里的少年还又想看她又不敢看她，一边瞄她一边脸红的时候，唐今自然而然地将人松开了。

　　她神色平静地像刚刚只是发生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般，表情淡淡地解释：“这个不是亲吻。”

　　阿洛拉耳鳍动了动，蓝眸转向她，重复她的话，“不——是？”

　　“嗯。”唐今慢慢朝泳池边游去。

　　见她转身，少年也顾不上害羞了，摆动尾巴便有些焦急地追上她，“电视，电视里有的，是亲……你亲、亲我了！”

　　游到泳池边，唐今偏过头看了少年一眼，“电视里没给你放过人工呼吸？”

　　阿洛拉唇张了张，又好一会才委屈开口：“可、可是……”

　　唐今上了岸，拿过保姆机器人递过来的浴巾开始擦头发上的水，随口答了他一句：“刚刚水里待太久了，喘不上气，拉你呼吸两口。”

　　少年呆愣在原地。

　　青年眉眼神态冷淡慵懒，漫不经心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假话。只像是，对这件事没有半分上心。

　　唐今没有在池边久留，没听见少年说话，她便回浴室冲澡去了。

　　而还泡在水池里的少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半晌，忽而憋了一口气。

　　刚刚才白下的脸颊很快又因憋气而涌上了一种红，少年发红的眼眶里有水色，但更多的是熊熊燃烧起来的名为愤怒的小火苗。

　　少年叉着腰气鼓鼓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只是转着转着，他又忽而停了下来。

　　那双漂亮的蓝眸微眯。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客厅，轻“哼”了一声，重新潜进了水里。

　　……

　　唐今回来的不算早，又陪那条鱼玩了那么久，时间自然就晚了。

　　冲完澡走出浴室，唐今一边吃着保姆机器人做的晚饭，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是机构那边发来的消息。

　　1067：k，有个买家想和你聊聊那件交易的事

　　能够让机构来和她说这件事，至少对方在机构那边表现得绝对像是一个诚心想要做交易的买家。

　　不过唐今却没有直接答应。

　　k：这单交易有需要进一步交流的地方吗？

　　1067：……

　　1067：k，你还没给商品定价呢

　　1067的意思是让唐今和那个买家沟通一下，定下货物最终的价格，但唐今的消息却回得干净利落。

　　k：也对

　　k：那就现在定吧。

　　k：99,999,999,999.99

　　k：怎么样？

　　k：这个数看起来是不是很划算？很有购买欲？

　　1067：……

　　说实话，这是1067第一次接到k连续的好几条消息。

　　看着新收到的那五条消息，又揉了揉眼睛将上面显示的那个一串9的数字再次看了一眼，1067心中生出了一种怀疑。

　　k。是被盗号了吧？

　　这种猜测当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1067最后也只能非常之诚恳认真地回了一句——

　　k，你是真的想把东西卖出去吗？

　　过了会，k给他回过来一条——

　　当然。

　　1067看着电脑屏幕里那个越看越扭曲的大写字母“k”，许久，他挣扎着又发了一条消息。

　　1067：不打算和那个买家聊聊吗？

　　k：等他确定要买了再说吧。

　　言下之意，不讲价，同意了她的报价确认要买后再聊别的。

　　泛着蓝光的电脑屏幕前，良久良久，面无表情的青年打开另一个对话框，将那一串他已经不想再看了的数字“9”复制粘贴发了过去，然后给对方发了一串标准的客服话语。

　　1067：您好，这是和卖家沟通完之后对方给出的商品最终定价哦

　　1067：商品有限想要的人很多，您同意报价的话这边就会联系卖家和您进行沟通帮您锁定商品哦

　　而不出所料，在他发过去的几条消息——包括那条数字在内，都被显示了已读之后，对方久久没有再回过来任何消息。

　　毕竟事情现在很明显。

　　虽然999亿也在k最开始说的十一位数范畴内，但十一位数每一位都是“9”，甚至精确到小数点后的两位都是“9”，这个意义就大有不同了。

　　大多数人看到十一位数想到应该都是一百亿，而非九百九十九亿……

　　1067叹息着关闭了对话窗口。

　　这次，就算是打着k的旗号恐怕也不管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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