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雨天总是更适合睡觉。

　　但佘子昀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

　　或者说，他现在有点……

　　佘子昀摸了摸自己有点滚烫的脸，忍不住把手里的枕头砸了出去。

　　……

　　下午的时候，他和唐今一起去看了电影。

　　而等他们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头顶的天已经变得阴沉沉的，等到吃晚餐的时候外面更是直接下起了大雨，佘子昀只好叫了司机来，送他们回去。

　　因为唐今身体不好，也为了表现自己的好心，佘子昀自然是叫司机先送唐今回去。

　　一天下来，两人做的事情和约会也差不多，但佘子昀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够。

　　唐今表现得太过理智，就算她对他的态度很纵容也很温和，但佘子昀却还没有看见过她失态的时候。

　　说实话，他很想看看眉眼矜冷的青年失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所以坐上车之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撩拨唐今。

　　车中间的隔窗也已经拉了下来，司机也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自然而然的肢体接触，暧昧不清的话语，这些事佘子昀算是手到擒来了。

　　正好刚刚吃晚餐的时候，他喝了点酒，也可以借此表现得稍微大胆点。

　　车窗外下起雨来，但车内的气氛却越来越热。

　　他借着三分醉意搂上了唐今的脖子，坐在了她腿上。

　　“我现在这样坐着，阿今的腿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唐今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从领口上拉开。

　　她语气虽然还是温和的，但那眸色好像又比平时要淡一点：“子昀，你好像才喝了两杯红酒。”

　　佘子昀也不在意她是不是看出来了自己在装醉，“没办法，我就是不会喝酒嘛……”

　　反正装不装醉其实效果都是一样的。

　　唐今似乎笑了一声，但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她又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双浅眸里装着的是三三两两的零散兴味，像是看到了味道一般的食物而兴致缺缺一样。

　　这副模样还是佘子昀从未见过的。

　　但偏偏是对方这样的神情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在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唐家别墅的灯光。

　　距离唐家别墅的距离越来越近，司机逐渐减慢速度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敲了敲中间的隔挡，却没有得到回应。

　　司机便也没有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安静地等待。

　　后座上，装着醉酒的青年搂住了唐今的脖子不肯松手。

　　他声音低低：“阿今，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说过，等你长大了就娶我的……”

　　唐今眉梢微挑了一下，便见青年抬起来，毫无征兆地吻了过来。

　　对方一味地装醉，若这个时候戳破也只是让彼此双方都尴尬。

　　唐今没有躲他的吻，反过来顺势抱了他一下。

　　他的吻不由得微偏，落在她唇侧一寸。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电在天空造成的白光蓦地亮起，但坐在车内的两人却都没有在意。

　　“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唐今轻轻说了一句。

　　她看着车前的挡板，眸色很浅，但声音却温柔，“或许以后我会想起来，但我希望你可以暂时忘掉小时候的事情。”

　　“我希望你，喜欢现在的我。”

　　佘子昀被她按在怀里，被反抱住的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偏偏她还要在这种时候在他耳边说这样的话——

　　“就算是我自己的醋，我也会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今才松开他。

　　佘子昀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她。

　　她的视线落在他唇上，那眸色与平时不同，带着些叫人不自觉心跳加速的幽暗。

　　刚刚还主动送上吻的佘子昀这时候却生出了些紧张，“阿今，我……”

　　唐今收回视线，“刚刚的话子昀就当没有听过吧。抱歉。”

　　佘子昀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这怎么可能当成没有听见？

　　这个女人……

　　佘子昀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由得半真半假地羞恼起来，“阿今怎么可以这样。”

　　他强势道：“我都已经听见了，阿今也不可以收回去了，阿今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知道吗？”

　　“嗯……”唐今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想了想，“所以子昀真的没醉啊。”

　　“……这不是重点！”

　　……

　　最后，是吴叔来敲了车窗，才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佘子昀躺在床上，半晌，将另一个枕头也砸了出去。

　　他在气恼的不是其他，正是在车上的时候自己的表现。

　　居然被对方反过来将了一军……

　　佘子昀想着当时候看到的那双叫人心颤不已的浅眸，心跳好像又开始逐渐加快。

　　原本他只是想着借由吻来勾引对方，但现在……

　　他真的想试试和那个人接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定……

　　一定要试试。

　　……

　　窗外的雨还是不断地下着，偶尔还能听见隔着窗户从远处传来的雷声。

　　室内的窗帘都已经拉上，就算是窗外的白光再亮也无法照进室内。

　　坐在书桌前的青年撑着额头，眸色冷淡地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一份调查详尽的文件。

　　那调查出来的一切其实跟唐今之前猜想的也差不了太多，只不过还要稍微……更过分一点。

　　容越的亲生父母都已身亡。

　　从资料来看，他母亲是跳楼自杀，而他父亲是躺在浴缸中割腕自杀。

　　两起自杀案，容越都是第一发现人。

　　资料上没有明说他父母自杀的原因，但提到了一些他父母自杀前的事情。

　　在他母亲跳楼之前，曾向法院提起过诉讼，而诉讼中的另一位当事人就是唐曦。

　　根据记载，容越母亲向法院指出，唐曦为了收购容越母亲的公司，曾多次派人到她的公司骚扰员工，恶意造谣诽谤，甚至还对容越父亲造成了人身威胁。

　　但这件诉讼案最后却因为容越母亲的跳楼自杀而不了了之。

　　那之后，容越父亲曾向警局报案，说容越母亲并不是自杀，而是被唐曦谋杀的。

　　证人就是容越。

　　那时，容越母亲的公司已经被唐氏收购，容越的父亲不仅没得到一分钱，还反而欠下了一大笔债务。

　　他向警局报案，但警方却始终找不到相关的证据，这个案子也一直被拖着得不到解决。

　　据曾和他们这对父子当过邻居的人所说，那段时间经常会有人半夜用东西来砸容家的门，容家门上也经常被泼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血，写上各种叫人触目惊心的威胁的话。

　　因为这些不明人士的频频骚扰，容越的父亲不得不带着容越多次搬家，但那些人就像是跗骨之蛆，根本就摆脱不掉。

　　资料显示，容越的父亲在这段时期还怀有身孕。

　　因为不断被骚扰威胁，案件又始终得不到进展，容越父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患上了很严重抑郁症。

　　后来，因为突然有人站出来帮唐曦做不在场证明，而容越又和死者还有嫌疑人的关系特殊，对嫌疑人唐曦存在仇恨，他的证词并不完全可信，于是有关唐曦谋杀容越母亲的事最后也不了了之，草草结案。

　　但光是如此还不够，唐氏旗下的新闻媒体突然开始铺天盖地地宣传，说是容越母亲偷走了唐氏的一项专利，在被揭穿之后害怕被追责才跳楼自杀。

　　而容越的父亲想借此讹唐氏一笔钱，所以才教自己儿子说谎，以此来诬告唐曦。

　　一时之间，容母容父，还有容越，都成了人人讨打的存在。

　　后来，在不明人士的反复骚扰和舆论的压力之下，原本就患有严重抑郁症的容越父亲在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下，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割腕自杀。

　　……

　　而当时年仅十五岁的容越在替他父亲和他还没有出世的妹妹下葬之后，便向熟人借了一笔钱，独自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国家，去了国外。

　　国外的调查没有那么详尽，但也有一些片段。

　　容越在国外的生活并不算太好。

　　他当时才十五岁，独自一个人在国外，人生地不熟，连那个国家的语言都说不熟练，光是想要留在那个国家不被遣返他就用尽了办法。

　　不知道一个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才总算得到了一个高中入学的机会。

　　但他也无法松懈。

　　高中只是他人生中必须要走的流程，国外大学的学费很高很高，除非他能拿到奖学金，不然根本读不起。

　　可他并不是那种不需要看书也能永远考第一的天才，他必须一边到处打工维持自己的生活，一边保证自己的学业不下滑，还不敢让自己生病。

　　因为那个国家的医疗费用太昂贵了，有可能只是一场小感冒，就会让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起饭。

　　……

　　资料后面零零碎碎的，都是容越一些并不算多好看的履历。

　　一个没有依靠也没有退路，孤零零一个人独自在异国生存，只凭着一腔仇恨撑着他活下去的少年，又能过得有多好呢。

　　光是要活下去就已经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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