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吃了个大瓜
听完墨轻染的故事,我有三天没缓过劲儿来。
那几天我看墨轻染格外顺眼,对他格外关心,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把肉拣给他,恨不能喂他才好。
安丞炎意见很大,自幼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的他呲溜呲溜地吸着汤,还用筷子将碗敲得震天响。
八皇子有样学样,两个人如奏乐般此起彼伏。
徐荣婵如何能忍,她道:“煜王殿下,请时刻谨记皇家礼仪。”
安丞炎道:“荣婵姑姑,你说这烤熟的鸭子能飞了吗?”
未等徐荣婵回答,墨轻染满桌子张望:“今日有烤鸭?徐姑姑为何不早说,我都吃饱了!”
……你对烤鸭到底有多大的执念?
我问徐荣婵:“荣婵姑姑,你可知道一个叫墨逍遥的太医?”
徐荣婵脸色一变道:“不认识。”
“哦。”看来墨轻染的师父当年在太医院级别不是很高啊。
“小姐打听这个人作甚?”徐荣婵目光在墨轻染身上转圈,“莫不是找到墨大夫的生父了?”
她大概以为墨轻染是墨逍遥的私生子。
墨轻染忙摇手:“墨逍遥是我师父。”
徐荣婵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她应该是认识墨逍遥的。
何一宁恰好过来,闻言惊道:“原来如此,贤弟竟是墨掌院之徒,难怪医术如此高明,在下心服口服。”
众人皆是吃惊:“墨掌院?”
墨轻染的师父竟是太医院掌院?!
何一宁道:“正是,墨逍遥乃太医院第九任掌院,掌管太医院十三载,是先帝的御用太医。”
“不太可能吧,”墨轻染难以置信,“他就是一个爱喝酒的疯老头啊。”
何一宁整个人都不好了,道:“墨掌院掌管太医院时修撰了《顺和医宗金鉴》,堪称创世之作啊!”
《顺和医宗金鉴》?是什么东西?
何一宁见众人孤陋寡闻的样子,忙普及道:“这部书有一百余卷,有伤寒心法、妇科心法、幼儿心法、杂病心法、外科心法、眼科心法、刺灸心法等等,内容详尽,口诀实用,实为璟阑医学之大成,乃我等医者之福啊!”
墨轻染道:“不对啊,我在太医院看过那本书,纂修者中并无师父姓名啊。”
何一宁支吾道:“这个……墨掌院得罪了某位宫中贵人,被先帝赶出京城,太医院不敢在上面留他的名字,在下也是听家父提起才知晓的。”
何太医,你完全不用这么含蓄,你这小眼睛往徐荣婵那边瞟个不停,不明摆着告诉大家那“某位宫中贵人”就是太后吗?
徐荣婵冷笑一声道:“何太医休要含沙射影的,先帝后来又派人去寻他,是他自己死活不肯回来的。”
何一宁不接她的话,问墨轻染:“墨掌院现在何处?”
墨轻染道:“死了,埋了。”
额……真是言简意赅。
安丞炎不解:“今日如何聊起墨大夫的师父了?”
墨轻染的事情,我与三哥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暂时不能跟安丞炎说。
那杀墨轻染师父的人虽不知是哪个阵营的,但本领通天是肯定的,一个外调的京官,私卖府库备用药材、拖延时间导致湄江决堤、隐瞒时疫、暗杀五百多名百姓以及谋杀朝廷命官,这哪一条不是灭族大罪?
然而这人最后竟然能颠倒黑白让别人做了替罪羔羊,还以立功的身份又回到了京中,这上上下下的利益链关系网,一旦牵扯出来,想想都令人心惊。
可怕的是灵水县延庆三年至六年死亡户籍造假事件并未引起户部多大的注意,以年岁久远无可查证来搪塞安丞炎的质问,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掩盖什么。
此事是安丞炎兄弟两个发现的,那些的目光应该会盯着他俩。
若是被人知道还有一个目击证人,估计外面会有很多人变着法想送墨轻染归西。
届时墨轻染不仅没有报到仇伸到冤,还将自己搭进去了。
墨轻染也深知其中利害,所以多年来一直将这个秘密埋在心底。
想是埋得太久了,心理都变态了。
我突然特别心疼他。
我跟他说我既然叫他一声义兄,那他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师父的仇肯定要报,冤也得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墨轻染很感动,他说:“你是个女子,那老头不会收你做徒弟的,所以他不是你师父。”
……万恶的重男轻女。
安丞炎修长白皙的爪子在眼前挥动:“本王问你话呢,发什么愣?”
我这才回神道:“就是讨论到了呗,若是墨轻染的师父在说不定能治好我的病。”
安丞炎遗憾地看我一眼:“听说脑残是遗传,无药可医。”
……骂我可以,为什么要带上父母?!
“你今日不要去户部吗?”
“不必,本王被革职了。”
?!什么情况?
“户部的人嫌本王拖沓,上书陛下说不需要本王了。”
这明显是有人在支开他!
他们想干什么?将漏洞补起来还是……
我在明敌在暗,不好办啊!
当天晚上我洗漱完毕正要睡下,徐荣婵却问我道:“小姐想吃夜宵吗?”
我心道都洗漱完了还吃什么夜宵,最近都肥了好几圈了,正要拒绝,却见她目光灼灼明显是有话跟我说。
“啊……这么说来,是有点饿哈。”
徐荣婵心满意足道:“小姐稍等。”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其他两位嬷嬷说的呢,不都是太后派来的吗?难道太后有什么指示?
我正坐在圆桌旁忐忑着,就见徐荣婵端了几片甜瓜进来,她将门扣好,坐到我对面道:“小姐可否告知奴婢,墨逍遥是怎么死的?”
我奇道:“这个问题姑姑不应该去问墨轻染吗?”
“墨大夫这个人看上去纯良无害,实则心思重得很,”徐荣婵冷声道,“相比之下,奴婢还是更愿意相信小姐的话。”
额……就是拐着弯儿骂我更傻更好骗呗?
我咬了一口甜瓜道:“姑姑之前不是说不认识他吗?如何又关心起他的死活了?”
徐荣婵不做声。
我又道:“若是告诉了你,对我游家有什么好处吗?”
徐荣婵突然跪下道:“请小姐告知奴婢。”
这……这套路不对啊,不应该是对我威逼利诱吗?不应该用太后来压我吗?!
“荣、荣婵姑姑……”我忙将她扶起来,却看见她眼中蓄满了泪水!
我慌了,这到底能不能说啊?!
“小姐,奴婢对天发誓,此事实乃奴婢自作主张来问小姐,并非太后娘娘的意思。”她信誓旦旦道。
见我将信将疑,她像下了什么决心道:“小姐可知,说起来,奴婢是那墨逍遥的未亡人。”
?!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我手中甜瓜都吓掉了:“荣婵姑姑,您今年贵庚啊?”
“五十六。”
“这……不合理吧……”按墨轻染的描述,他师父若是在世约莫有七十了,两个人年龄相差太多了吧!
徐荣婵似乎猜到我心中想法,苦笑道:“奴婢十三岁随太后入宫时太后并不受宠,宫里就是这样,若是受宠,打个喷嚏都要叫十个太医来把脉;不受宠的话,生病快死了也不会有人看你一眼。”
我点头表示赞同。
太后进宫的前两年并不受宠,甚至连先皇的面都没见到。
这也正常,皇帝有那么多宫妃,受宠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其他人,全凭运气。
太后娘娘一开始的运气确实不太好,属于她前脚赏花才走先皇后脚就来的那种,缘分总是擦肩而过。
既是与先皇擦肩而过,那宫人们对她的态度也就与对路人没什么区别了。
到了冬天连炭火都想不到分给她。
太后体质不太好,隔三差五的受风寒,有一次风寒加高烧,竟奄奄一息了。
徐荣婵四处求人,想让哪个好心的妃子叫个太医给她看看。
但女人有时候就喜欢为难女人,尤其是后宫中的女人,都恨不能别人早死好少个竞争对手,又怎么会找太医给她看病?
徐荣婵没有办法了,只好去通往明心殿的路上拦先皇,若是能遇到先皇,就是死也要求他救救太后。
初入宫廷的她并不知道,后宫之人根本没有资格靠近明心殿,而她这样级别的宫人,连走错门都会被杖毙的。
徐荣婵自然是没有等到先皇,还差点被羽林军当做刺客杀了。
正巧墨逍遥到明心殿给先皇例行请脉,随手就将她给救了。
徐荣婵认得太医院的官服,便求他医治太后。
墨逍遥虽然不愿意却架不住徐荣婵苦苦哀求,万不得已又去向先皇请了旨,得到先皇恩准才去看了太后。
太后的名字也是那时被先皇记住了。
墨逍遥去看了太后,开了药,这样不受宠的宫妃却没人愿意给熬药的。
墨逍遥便将徐荣婵带到太医院,让她自己熬药。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后的病拖了一个多月才好,徐荣婵也日日到太医院熬药,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
徐荣婵感念墨逍遥救了太后,便经常送些自己做的点心给他。
墨逍遥倒也不拒绝,甚至还有些期待。
太医们见墨逍遥对其格外关注,便以为他心仪徐荣婵,打趣道不如将她娶回家拉倒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墨逍遥竟真的到太后那去求娶徐荣婵了。
太后觉得徐荣婵也不能一辈子跟着她在那前途未卜的后宫,墨逍遥虽然长徐荣婵十多岁,但面相和善,像是疼媳妇的样子。
太后便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徐荣婵。
他道:“下官嗜酒,徐姑娘手巧,想必会不少下酒菜,嘿嘿。”
满怀期待的徐荣婵从屏风后面出来嗔怒道:“你想要个做饭的,为何不去请个厨娘?”
一般男子都知道这是女子在撒娇,只需说句“再好的厨娘不及你万分之一”便能化解危机抱得美人归,可恨那墨逍遥并不是一般人,他犹如醍醐灌顶:“徐姑娘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去。”
听至此处我不禁感慨万千,这样一看墨轻染果真墨逍遥的嫡传弟子,如此不解风情,活该万年单身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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