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美名其曰
听说当时,她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手段残暴之名在当地家喻户晓,却偏偏又得人心得很。
至于她为什么会成为紫衣侯?
大概是养了当时的小太子,现在的皇上刘梵三年吧!
谢铁捡到刘梵时,是在她当山贼头头的第二年冬天。她在山里刨了个坑安陷阱,哪想野猪没抓到,倒是捡到了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当时,少年坐在坑里,衣衫褴褛,脸都冻青了,身上看着也有不少伤痕。手里紧握着把匕首警惕的望着谢铁,哪知谢铁张口就问:“你是野猪精吗?”
那认真的模样,像真把他当成了野猪精。
那日,谢铁一袭火红色,连头顶扎得高高的马尾上,都绑着两根串着铃铛的红色发带。站在漫山遍野的深山雪景中,银铃悦耳,如一株遗落在凡尘的红梅,落雪白头也盖不住她的艳丽。
如同飞云山最美的颜色。
那时,少年冻得快撑不住的时候,她往坑里丢下了一根绳子,将他拉了上来,还将自己的大红氅衣给了他。
她说:“我的大氅披风五十两,我力气大,拉你上来就不收费了。不过我是山贼,还是个头头,咱要对得起这贼头的身份,得坐地起价翻一翻。野猪精,记得还我五百两了,准备元宝锭子,我不怎么喜欢银票。”
那是少年刘梵第一次遇到这么实在的姑娘。
可他翻遍全身,一个铜板也没有,于是他闭着眼睛装晕在了雪地里。姑娘踢了他两脚,见他没醒,念念叨叨的将他背到背上,捡回了山寨。
那天的风雪真的很大,然而那红衣姑娘的背上,却出奇的暖和。
再后来,刘梵死皮赖脸在飞云寨一呆就是三年。谢铁充当了他姐姐的角色,还给他取了个特别难听的名字,叫谢捶,因为她叫谢铁。虽然难听,他却很喜欢。
寨中其它小姑娘们还给取了个顺口溜。
――铁锤铁锤,不怕被捶。
他名副其实,那三年,成功的让她一个人捶了三年。
后来,老皇帝来了。阔气得很,顺带就带来了几万大军。将飞云山围得水泄不通,一副要剿平飞云寨的架势。
再后来,因为飞云寨多年来行侠仗义,是劫富济贫的义匪,在民间积累了不少民心。民心所向,加之飞云寨对太子有恩,老皇帝选择了招安,将寨中武艺不错的都收编到了镇南大将军的守南军中。
而成了光杆头头的谢铁,直接被封了个紫衣侯。
那日,老皇帝颇有几分贼匪头头气势的坐在飞云寨第一把交椅上,瞅着寨中一群精壮汉子,觉得大启猛将再添,高声问:“朕封的紫衣侯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齐齐地落在边上,正在咬糖炒栗子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愣了愣,见提到自己了,赶紧放下栗子,回道:“皇上,下官在这儿呢!”
老皇帝有瞬息惊诧的望着那小姑娘,感觉老脸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心里有了点复杂,半响都没吭声。
欺君,这群欺君的狗东西。
怎么没人告诉朕谢铁是个女的?还是个小丫头片子。
给谢铁封官职的时候,老皇帝没细想过取谢铁这么刚名字的人,居然是个瞅着憨态可掬的小丫头!
都是先入为主惹得祸。
谢铁当过活药人后,受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效影响,个子就没再长过,停在了豆蔻之年。娇娇小小的,站在一群彪壮大汉中间,显得更加娇小起来。也幸得她豆蔻之年时,比同龄的姑娘高了半个脑袋,不然就真成矮姑娘了。
这也是她为何钟爱把头发扎得高高的原因。
身高不够,头发来凑。
而老皇帝之所以不知道飞云寨头头是个小姑娘,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情报网没更新,还以为谢铁是死了的老寨主的名字。当初看到禀上来的‘谢铁’二字时,就没想别的。毕竟这么阳刚之气的名字,谁家会给闺女取??
老寨主就会。
好听一点,是希望谢铁能像铁块般坚硬坚强,其实就是老寨主那老头小心眼,乱记仇。记当初和谢铁初遇时,她给了他一铁锹,美名其曰纪念他们爷崽相遇的缘分。
还真是见鬼的缘分。
飞云寨被招安了,谢铁官也封了,老皇帝准备带着太子班师回朝庆贺去了。而谢铁也沾了光,能去大都城溜达溜达了,没准去了还能定个居,养个老,颐养天年什么的。
不想路行至一半时,谢铁突然失踪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无迹可寻。
刘梵不愿意相信她会丢下大伙不管,天南地北的到处找了半年。最后老皇帝看不下去了,直接要提前退位,可刘梵就是不愿意接啊,顺手就要把皇位丢给了草包康王。可康王怂啊!在老皇帝的怒瞪之下,硬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害怕得哭着跑了。
没用加废物得天地可鉴,朝臣可厌的王爷,也算大启的独一份了。
最终刘梵为何接了皇位,至今仍旧是个谜。
怕是只有退位后不到一月就嗝屁了的先皇知道了。
……
紫衣侯回来了。
三年前失踪的紫衣侯回来了。
这消息一出,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起来。
紫衣侯是谁?那可是大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招安后,还官至从一品大员的女山贼头头。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人,高矮胖瘦是美是丑都没人说得清的人,比皇帝藏在宫里的娘娘们还要神秘的人。
这要是见一眼都能吹上三天的了,多劲爆啊!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已经坐立不安了。
·
皇城还在议论紫衣侯回归的消息时,千里之外的齐州桃花镇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桃花镇近几日接连失踪了十几个姑娘,有些还是直接在家里就失踪的。吓得桃花镇的女子在家都不敢一个人,一时间人心惶惶的。
县令大人是个好父母官,家里也有小闺女,出了这么大的事,却无一丝线索可侦,一时有些束手无策,急得嘴里直冒泡,连续宿在衙门都三天了。
案情一日不破,镇中百姓就多一份危险,那就是他这个父母官的失责失职。
卫辞隐约也觉得此事不简单。
这几日,卫夫人把三娘看得特别紧,片刻都不敢离人,更是吩咐府中丫鬟都别落单,尽量三五个一起。
小心谨慎了几日,最终还是出事了。
这日用过午膳后,宋家那姑娘又央着她娘带着她来了卫家。小辈可以不待见,老辈总得给三分颜面,卫夫人只能先让丫鬟带三娘去书房找卫辞,哪知道就这么片刻钟的当头,三娘和那丫鬟都失踪了。
而那宋家母女听到后,竟忍不住笑容满面起来。还提出现在外面危险,想在卫家住几日的无耻要求。气得卫夫人也没管什么颜面不颜面的了,直接让人丢了出去,列入了日后不许进卫家大门的名单里。
下人来禀时,卫辞手中刚端起的茶盏碎了一地。
放在桌面的手紧握成拳,桌角,‘哐当’一声,那实木的樘木桌案角直接断了一方下来。卫辞面上虽强忍着平静,此刻心底深处的恐惧顷刻蔓延开来。
该死,怪他大意,在家中也让她受了危险。
杀意渐起,拂袖间已经闪身出了门。
敢动她者,死…
.
三娘醒来时,身处在一间潮湿昏暗的地牢里,地牢周围的墙壁上燃着两盏忽明忽暗的油灯,还能嗅到一股子霉味,旁边还有些压着声音嘤嘤哭泣的声音。
她睁开眼,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脖子边,毛茸茸的,还有些痒,随手就提在了手里。这里光线太暗,她高高的提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半响,才认出那是个耗子。想来这耗子是吃得不怎么好,有些精瘦。
三娘坐起,盯着那耗子看了片刻,发现方才的嘤嘤哭泣的声音停了,缓缓回头望去,昏暗的角落里隐约挤着群小姑娘。
桃花镇最近失踪的女子大抵都在此处了。
小姑娘们看着她手里的老鼠,眼里带着恐惧,都瑟瑟发抖起来。
“耗子,看。”她笑着。
秉着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这么精瘦的耗子,她也是第一次见着。
这笑落在她那些小姑娘眼中,竟感觉比那老鼠还可怕,皆颤巍巍的远离着她。
跟她一起被抓来的小丫鬟原本发现了自家少夫人,想过去的,可她也怕老鼠,又身处这种地方,便挤在那群姑娘中,装作不认识她。
见没人理自己,三娘望着那老鼠,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她饿了。
那老鼠许是也感觉到她饿了,生怕她活啃了自己一般,拼命地挣扎着。最后终于挣脱了被提着的尾巴,一下就窜到了姑娘们那边。
顿时吓得姑娘们个个花容失色,尖声惊叫散开来。
外面的人听到了,进来了两名大汉。
大汉瞧着这群娇滴滴的小姑娘,板着凶神恶煞的脸,大吼道:“都给老子安静些,再吵,老子现在就将你们就地正法了。”
比之那老鼠,显然这两名大汉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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