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秋意微澜。

  沈嘉凝彻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数日后了。

  疲惫睁眼，她看到了自己屋中的天花板。

  僵硬的脖子转了转，塌边一人也无，只有隔断的珠帘轻轻摇晃，晃得她脑袋有些发晕。

  随意动一动，腹部便传来了锥心的痛。

  她忍不住发出痛苦呻吟。

  门随即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沈嘉凝赶忙叫：“白夜？”

  然而进来一白衣人影，却是楚鹤川。

  沈嘉凝微微失望。

  楚鹤川大步走了过来，在榻边坐下。

  沈嘉凝往门口张望。

  楚鹤川看着她，道：“白夜出去了。”

  沈嘉凝只能收回视线。

  “伤口觉得如何？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嘉凝伸手碰了碰，摇摇头：“除了痛还是痛。”

  她低头看了缠着纱布的地方。

  “嗯，我让人给你换药。”男人说着站起身来。

  沈嘉凝便抬头去看他的背影。

  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诶，楚鹤川，你眼睛好了？”

  楚鹤川顿住脚步，转头来，双眼晶亮，与常人无异。

  “差不多了。”

  沈嘉凝不由咧出个笑来：“太好了。”

  男人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果然是笑如朗月入怀，让人着迷不已。

  不过沈嘉凝并没有过多关注他，闭了嘴，自己拿了身边的垫子来塞到背后，轻轻靠着，一言不发。

  楚鹤川看了她两眼，又道：“我派人去叫白夜回来。”

  沈嘉凝眼眸微亮：“他去了哪里？”

  “跟玄武出去了。”

  楚鹤川说完，走出了她房间，吩咐侍女去给她熬药来。

  此时，白夜正和玄武在柳桥街缓步慢行。

  玄武见白夜始终闷闷不乐，不由道：“你别拉着一张脸了，都几天了？”

  白夜看了他一眼，没搭理。

  玄武无奈：“你这叫放松？我看你越放松越不对劲。”

  白夜说：“走走许能开心些。”

  “你见了那些乞丐，明明更加不开心。”

  提起那些乞丐，玄武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哑巴少年，便是在战场上被刺穿了脖子的那个。

  白夜倏然心念一动，对玄武道：“我瞧着那少年有些武艺，不知道咱们能不能让他跟着我们？”

  玄武想了想：“我们去问问他。”

  白夜点点头，两人加快步履而行，随后后在乞丐窝里见到了他。

  他正拿着一根断掉的木棍子左看右看，身边横七竖八躺了另外的乞丐。

  少年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一眼瞧见了白夜，正是上次给他们买吃的的人。

  他面色一喜，赶忙扔掉手中棍子站起来，快步走向白夜和玄武。

  “啊啊啊……”少年说不了话，便用手指着自己，满脸激动地表达着自己的开心。

  玄武将事先准备好的吃的分给了其他乞丐，随后又回到了那少年身边。

  白夜道：“我昨日来，看见你拿着一根棍子耍弄，你会武功？”

  少年面容枯黄干瘦，但一双眼睛听到武功二字，立刻亮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被自己扔掉的木棍，跑过去捡了回来，拿在手中，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各种比划手势。

  玄武问：“你耍个看看？”

  少年赶忙点点头，随即走到一处空地上。

  只见他拿着棍子，做了个起始动作，随即武了起来。

  白夜和玄武在旁边看边点头：“不错，不错！”

  就是太瘦了，显得很无力。

  木棍在空中武动，与空气相撞发出呜呜的声音。

  木管在他手中轻巧地飞来飞去，让其他看热闹的乞丐纷纷看花了眼：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呢！”

  片刻后，少年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走回两人身边，眼中满是喜悦。

  白夜道：“我记得他们说，你以前在战场上，是被吴国人刺穿了脖子？”

  少年闻言，指着有个大洞的脖子指手画脚，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也不知在说什么。

  但可见他时而眉目倒竖，时而龇牙咧嘴。

  白夜和玄武看得一头雾水。

  旁边一个乞丐连忙帮忙翻译：“他说他恨死吴国狗了，要是有机会，他一定要重回战场，将他们狗日的统统打跑！”

  少年慌忙点头。

  白夜和玄武对视一眼，不由一笑。

  玄武道：“众所周知，是张茂老贼带着吴国狗把咱们魏国王都血洗了，当时我们两兄弟有幸留了一命，苟活至今，就是想要找机会去找张茂老贼报仇！”

  一群乞丐眼中立刻露出愤恨之情，纷纷将张茂祖宗翻出来骂了一顿。

  少年忽然走过来揪住白夜的衣摆，手里激动地比划着，也不知要表达个什么。

  白夜拉了拉被他扯皱的衣裳，求助似的看向其他乞丐们。

  方才那乞丐赶忙翻译：“他问你们是不是要去找张茂报仇，是的话就带上他。他愿意和张茂一命换一命！”

  白夜和玄武都是一愣。

  那少年疯狂点头，随后扑通一声跪到白夜面前，用力磕头。

  白夜赶忙将他拉了起来，道：“你愿意加入我们，与我们一起为王上报仇，为魏国报仇，今后咱们便以兄弟相称！”

  玄武在旁边应和。

  少年站起身来，一时间泪流满面。

  不料乞丐中的几个四肢健全的人忽然走了出来，激愤道：“你们要去报仇，那不如也带我们一起，我们虽然沦落成为乞丐，但心中的家国情怀都还在，灭国之恨，我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白夜和玄武没想到，这次出来，会有意外收获。

  两人心中万分高兴。

  旁边那些残疾的则只能坐在那里唉声叹息：“若是可以，我们也想为光复魏国再上一次战场！”

  ……

  白夜和玄武正问到那少年的名字，他名阿勇，倏尔看到楚侯府的一名侍卫跑来通传：“公主殿下醒了。”

  白夜当即大喜，转身便要回去。

  玄武赶忙拽住他的胳膊，叮嘱道：“等等，你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可不要再变卦！”

  白夜的脸上瞬间氤氲上一层凝云。

  “你说过的，要她放弃你，你便得狠下心来。她将来才有更好的选择。”

  白夜心口一滞，犹如利刃割心，疼痛难忍，无法呼吸。

  他记得楚鹤川的话。

  他护不住她。

  但他可以去报仇。

  他要做好永不复见的准备。

  所以他要让她心死，让她毫无负担地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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