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楼在大集体时期养成了好大喜功的作风，凡是自己看准的事情，他是不太愿意听取不同的意见，好在工作上没有造成大的失误。现在就要承包公社窑场，他过去的那种作风也得好好地改一改了，再也不能眼中无人，自以为是了。过去事情干砸了，有集体在揽后手，七八百口人一摊，还不就补了天，现在不同了。要是房子塌了，砸的可是他高明楼自己。因此，他这次在和公社就承包事宜协商时，他好说歹说也要把亲家刘立本带到公社，遇事也好有个商量。

  这天一大早，高明楼和刘立本骑着自行车向公社方向驶去，两人几乎并排骑着，高明楼对刘立本说道，“亲家，这事只要有了你就成了一半，你给咱组织生产，我给咱跑销售，我就不信凭咱（们）还干不好个窑场。”“亲家，唉，过去为你的事情没少来这里。那时，就讲割资本主义尾巴，割来割去，可又割了回来。世事大如天，到死经不完。谁也不敢保证以后的世事嘞。”高明楼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

  自从七五年冬刘立本离开公社后，他发誓本上山都不再来这地方了。挨打不消说，那次把人就难做咋了，一个房子关了七八个人，门在外面锁着，关着他和几个赌徒，要命的是赌徒里面还有三个妇女，门口旁边放个木桶，屋里长明灯亮着，刘立本几次想小解，都找不下机会，那三个妇女几乎说了一晚上话，他刘立本也憋了一晚上，差一点把他没憋死。要不是高明楼用话来甃他，“亲家，难道还让我给你下跪不成？”就凭高明楼这一句话，刘立本右手使劲地在脸上搧了一下，接着把脸一抹，答应了高明楼。

  但刘立本心里还有余悸，他面部表情凝重，一路上没话，只是和高明楼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听着高明楼唱独角戏。快到公社的时候，高明楼越骑越快，而刘立本却越骑越慢，眼看着到了公社，刘立本干脆下了车子，拿起卷烟抽了起来，高明楼车子骑到公社门口，下来一看，刘立本被撂到老后头，“这怎么回事呢？亲家难道变卦了，这刚才还好好的么？”高明楼带着一连串问题，又将车折了过去，他慢悠悠地骑到了刘立本跟前下了车子，“亲家，你这又是唱的那一出呢？来时咱说的好好的么，你咋又打退堂鼓了，让人心里酸溜溜的。”

  刘立本用手指了一下公社的那边，高明楼顺着刘立本指的方向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你胡指的啥天花宿宿？”高明楼问道，刘立本有点冲动地说：“公社花园里面的电视杆上的大喇叭，难道你没看见？我一看见就害怕。”刘立本看了一下高明楼苦笑着说道：“亲家，还是你去吧，跟人家随便谈，我都没有意见。再说还没到公社，我的腿就软了，去了只会说我有罪，最该万死，还能再说些什么呢？我就怕那地方，再说那地方可不是我这号人去的，我一看那门，就想尿裤子，那里的民兵小分队可厉害啦，我早就领教过了，我还是怕那地方！”

  看着亲家脸上那似乎又成了四类分子的表情，高明楼立刻明白了一切。前些年，在割资本主义尾巴，刘立本由于投机倒把，被公社民兵小分队抓过几次，挨过打，他心里有伤疤，是他通过关系，让刘立本少挨打，后又保回了刘立本，刘立本为了感激他，便把大女刘巧英许给他的大儿子高魁星，只是象征性地要了一点彩礼，结成儿女亲家，很快就给两个娃娃把事情办了，从这以后，刘立本再也没有受到过批判。

  高明楼一看亲家那怂样，笑道：“这粉碎‘四人帮’都这些年了，你没看过报纸，都没听过广播？形势都跑到啊哒去了，你咋还死抱葫芦不开瓢呢？民兵小分队早回到村子种责任田去了，谁还有闲时间来整治你呢？”

  看着刘立本那副像似周扒皮被从鸡窝里拉出来的尊荣。高明楼又气又笑，“现在谁还敢说你是投机倒把分子，你现在身份变了，头上戴了红帽子，是农民企业家，这公社大门就是给干正事的人开的，赶紧走，快走！人家还等着咱商量大事情呢？”

  高明楼说着就弯下身子，使劲地拽起刘立本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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