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前全部不同，这次皇帝召见是在他的寝殿，破天荒头一次。看来皇帝现在身子应该还很虚弱，不然肯定会换个更体面的地方召见的。

  进得内殿，只闻见一股浓浓的水木香熏过的气味，果然是皇宫配置。

  陛下半靠在厚厚的软垫上，躺在榻上看着满殿的人。太后皇后都在身侧，其余的皇帝仅剩的五个儿子七个女儿带着各自家眷，神色肃穆的等待着。

  “给父皇请安！”许宜行两个又是最后进来的，可能是因为怡笑阁长久不用，比较偏远吧。

  “起来。”皇帝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只是略略夹杂着一些咳嗽声。看着路安远的眼神和往日不同，带着三分欣赏，三分父爱，三分愧疚还有一分警惕，很难形容。

  路安远带着许宜行站定在一旁，不是正中也不是最后，就在最侧。

  “父皇，御医可有说您的病情怎么样了吗？”大公主首先开口，带着一些担忧。

  “无事，就是普通的毒药。哼，你们好弟弟好哥哥还是不够狠心啊，难成大事！”再次提起二皇子，皇帝却不是愤怒，更多是失望。

  许宜行看不懂这种失望，听这口气难道皇帝觉得二皇子直接把他毒死就算成大事了？

  其余殿中之人确是一片安静，他们能听出来，父皇这是要对他最喜爱的儿子下最后的定论了。

  皇帝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先把贱人带上来。”

  众人不解，只见御林军拖着一个穿的黄澄澄的人进来，扔到了地上。

  许宜行站的偏，但是一眼认出这是颖妃。不过这衣服。。。太后服制？许宜行默默挪了一下身子到路安远身后，想离这个疯子远一点。看来二皇子举事是知会过颖妃的，不然她不可能疯到穿上太后的衣服。

  “你还有何话解释？”皇帝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仿佛那不是与他携手了二十年的人，不是他孩子的母亲。

  颖妃怯懦抬头，又环视了一圈众人，眼神中染上疯狂：“晏儿，我的晏儿在哪？陛下，我们的晏儿呢？”

  即便目前看来她已经有些疯癫，但是她一开口，还是问到了二皇子。

  许宜行听她说第一句话时，就感觉不太对劲，这是颖妃吗？上次见颖妃好像是在她生辰宴吧，也快一年了，一年不见，她竟变化这么大？不但语气中没了她宠妃的骄傲，甚至眼神也变得怪诞。

  她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你还有脸问你教出来的的好儿子！”皇帝指着颖妃鼻子大骂，同时用手捂住心口，现在才能看出一点他作为人父的感觉。

  颖妃似乎受了极大地惊吓，刷的一下子缩进了衣服里，身体不断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太后叹了口气，替皇帝接着说道：“你们或许有疑问，哀家今日就来解答。周庶人自从被罚在法华殿静修开始，就有些失常了，上次希儿的孩子没了，哀家就看出来她有些疯癫。

  后来被囚禁冷宫，疯的更厉害了，今日这举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迟晏那孩子提前跟她说了什么，竟让她做出了这么荒唐的举动。听说昨日陛下御驾刚走，她就闯出冷宫在宫中大闹，甚至高呼什么‘殡天’之言，可见是真疯了。”

  太后为颖妃的举动做出了解释，同时也等同于宣判了颖妃死刑。四公主站在中间的位置，望着颖妃，一脸的愤恨和解气之色。

  “皇帝，事到如今，迟晏那孩子还没找到，可是周庶人扰的合宫不宁，你还是给她个痛快吧。”太后转向皇帝，她不参与颖妃的结局，只有皇帝能定她生死。

  “唉！儿子没想到，一时的失意居然能让她彻底变成一个泼妇，说到底是儿子的错，给了她太多殊荣让她生了非分之想！”陛下颇为心痛的又看了一眼颖妃，转向太后是已经变成了漠然。

  “庶人周氏，搅扰后宫，对天子大不敬，赐自尽，死后拉去乱葬岗，不得入皇陵。”

  皇帝说完，短暂的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看见这一幕。四皇子恰到好处的往前踉跄了一步，没有倒下，但是保证所有人都看见了他心绪波动。

  而颖妃就好像已经听不懂话一样，只是默默地颤抖，直到御林军再次近前把她拖了出去，她才在黑夜中发出了此生最后一次长啸。

  许宜行抓了一下路安远的手臂，有些疲倦。今日见的生死之事比她前二十年见的都多，一时难以消化。

  路安远默默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做以回应。

  陛下短暂的伤心了那么一会，再次睁眼，对众人说出这一番话：

  “早些时候诚王遣人来报，逆贼路迟晏从外宫逃了，现在还在追查下落。朕知道你们有些和他关系好，有些不好，可是如今大义当前，若是他联络你们任何人，或者知道他下落的，都要务必报知，否则一概同罪！”

  二皇子跑了？殿中之人惊讶了一番，然后互相跟自己想看的人对视了几番，整齐地答了一个“是”。

  “好了，这次事情有不少有功之人，也有不少忘恩负义之辈，等到事情解决了，朕自会论功行赏，你们，且先回去吧。”

  皇帝说完，着重看了一下路安远，众人一一退出，不敢在宫中久留，赶着夜禁前离去了。

  “他怎么会跑了？”刚一上车，许宜行都顾不上困，死死抓住路安远的手，怎么会这样？

  路安远没有立刻回答，低头沉思。他一时也想不通，自己最后一次见二皇子就是在城头，那时他中箭，威卫大军没多久就攻破了城门，按理说他没机会逃走才对。

  而且怎么逃？外宫在山上，山下不是叛军就是勤王兵马，他怎么走的呢？

  “这，也许是外宫年久日深，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密道吧。”他说了一种最可能的结果，别说外宫了，就连现在的皇宫，都有人传言说里面有暗道呢。

  “这？”许宜行无言反驳，外宫那么大，有一些角角落落乃至密室，应该也算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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