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天傲环顾四周,看着这些心存侥幸妄图沉默以对的富商们,眼中更为的冰冷。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老虎不发威,你们就当本王是病猫吗？

“王家老爷！”一个躲在一角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老头身子一激灵,差点就直接跪下来了,还好他身边的小厮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自己老爷,才免得他出糗。

“王,王爷……”王老爷带着哭腔说道。

“听说你往北边走了一批货,不仅仅包括粮食衣物,还有盐巴……”赤炎天傲慢条斯理的说道。

“王爷,您您手下留情！我认捐,我王家捐一千,啊,不,二千担粮食！”王家老爷已经吓破了胆,他和鄂春部族私下做生意的事情,一旦被查实,那可是通敌的大罪。况且每年鄂春部族都给北岭带来了不少的灾祸,一旦这么秘密公布于众,只怕朝廷不灭了他,沈城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他。

赤炎天傲冷笑一声:“还是王家老爷识时务！”他用手整理了整理玄色的护腕,低头垂眸说道:“还要本王再点名么？除非你们都是奉公守法从不枉私的,否则本王都有办法让你们像王家老爷一般的开明！”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有的富商已经坐不住了,他们与身边的亲信低头私语,无数目光在空中交织又默默收回。

海老看了一眼歆瑶,在得到她的默许之后,才施施然的站了起来说道:“王爷,我家主人因为有事,委派在下全权负责认捐一事。我家主人有言,‘国之不存,毛将焉附？’尽管明月赌坊和富通银庄两处产业都是在座诸位的后来之辈,但我们也愿尽此绵薄之力！”

他的话刚一说完,地下一片吸气之声。一个穿戴平凡的老者,竟然掌管着沈城最具实力的两处产业,认捐这么大的事情,他家主人都不屑出面,这得是多深厚的背景和实力？

赤炎天傲脸色缓和了不少,他也知道,过弯易折,这些人逼的太紧,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王爷,前几天,清风赌坊有一个人尽皆知的赌局,事关一位大夫能够接活一只舌头,在下粗粗看了一下,几乎在座的各位都参与了那场赌局,可以说,负多胜少！”海老不紧不慢的说道。

地下的各位富商却听得心如刀割,那场赌局带来的心头钝痛,仿佛一柄小刀在一下一下的割着他们的肉,现在想起来还心疼的不行。

“有些赌客押了自己的产业地契房契,时下为了支持王爷筹集钱粮,我家主人愿意全部捐出,包括我赌坊应抽的花红在内,统统在此！”海老说完,向身后的随从使了一个眼色,这时才有人注意到,在这位随从的脚下,有一只阔口木箱,打开一看,整整一箱的地契房契。

众人目瞪口呆,那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当日鬼迷了心窍,才会押了去赌局,本想赚个钵盆满盈,哪成想是肉包子打了狗去。

可是,这些,这些统统都捐了？

那,那张,是祖上三代便经营的铺面房契！

那张,是自家最好田地的地契！

那张,是耗费了无数心机才接手的产业文书！

……

一张张契约文书,被海老一一提了出来,慢条斯理的拿出做记录。

赤炎天傲难得露出了笑意,二皇子眼睛都看直了,他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老人,掌管着近千万两财富,还能视这些财富如粪土。

山鬼苒此刻说道:“王爷,在下有个建议,既然这些文书地契都曾是有主之物,不如让他们自己买了回去,不然只是一些房子土地,也变不成钱粮。”

这些眼含不舍的富商们一开始觉得此事甚好,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王爷和明月赌坊合伙给坑了？用自己的钱,买回自己家的产业地契？怎么都觉得不寻常！

赤炎天傲却没有给他们时间深想,他说道:“也好,那就各位认捐吧！”

众人眨眨眼,没有听错吧,认捐便可以拿回自家的产业地契？

王老爷反应最快,他嗷嗷喊道:“王爷,我王家再捐两千担粮食,换回王家祖产！”

谁都知道,他口中的祖产,乃是一处沈城核心位置的商铺,半条街都是在他的名下,四千担粮食,那不是九牛一毛么？

“再加两千担粮食！”赤炎天傲冷傲的说道。

王家老爷咬咬牙,“好,就六千担！”要知道,那祖产,哪怕六万担粮食也是换不回的啊！

众人立刻明白了,可以用远远小于产业价值的粮食,还回自己输出去现在后悔了的产业。

一时间像怕王爷反悔一般,此起彼伏的说道:“我五千担……”

“我八千担……”

“我六千担……”

海老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账本,一本本记下了每个人认捐数目,光这样还不行,还要当家主事之人按了手印盖了私戳,并言明三日内兑现。

等海老带来的木箱一空,他手中的账本已经记了洋洋洒洒几十页,他粗粗统计了一下,足足有五万担之多。

二皇子兴奋的直搓手,这五万担粮食一旦划入统一救灾之列,将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他可是一清二楚。

现在黑市上粮食的价格一天一个涨,自己从中倒运到黑市,那么这趟差,可真就是肥差啊！

正想着,赤炎天傲飞来了冷刀子一般的眼神,哼,自己这么费心费力的筹集银粮,自己的这位哥哥,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发国难财,真是可恨！

“二哥,鉴于雪患暴民为乱,为防止粮食被抢,这批粮将由我统一护送至各个灾民安置点,二哥没有什么异议吧！”

赤炎天傲的话有如一盆冷水,浇了二皇子一个透心凉。

但二皇子纵然心有觊觎,也不敢公然反驳,只得说道:“甚好,那就有劳三弟了！”

这场认捐就这么颇有戏剧性的结束了,富商们用自己的银粮,买回了自己家的产业地契,虽然心中有些刺痛,但好歹损失不大伤的不深,毕竟没有伤筋动骨,祖宗留下的产业没有丢。

歆瑶此刻早就不见了踪影,她被逸星辰拉上了马车,悠悠哉哉的回了苏记医馆,她自从来了沈城,还没有到过自己的医馆。

还没有进门,老远就看到医馆门前熙熙攘攘的围了好多人。歆瑶穿过围观的人群往里一看,之间十数个劲装男子护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这个男人脸色铁青,胸膛起伏,虽然浑身无力,但虎目依然凶光四射。

歆瑶注意到,这个男子虽然穿着常服,但眼窝比楚人要深,眸色是一种浅棕色,加上他巨大的身高,让她怀疑此人并不是大楚人。可是,现在由于雪患,沈城的出入盘查的极为严格,那么这个人是如何进来的呢？

还是,城中有他们的内应？

正想着,只听一个护卫说道,“快为我家主人看看,我家主人的药吃完了,这是旧疾！”

莫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不卑不亢的说道:“你家主人不肯说病史,曾吃过什么药,我担心用了我的药,会与他体内的药物相克,这个病我不能看,你们走吧！”

“走？”一个护卫眼中凶光四射,“这是全城最好的医馆,你都治不了,谁还能治？”

莫大夫也是个倔脾气,他冷冷一哼,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理睬众人。

“你……”护卫铮然出刀,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主人拦下,“住手！”

那男子揉着心口站起了身,身子却晃了几晃,还没有站稳,便又跌坐在了椅子上。见此状况,莫大夫只得抓起他的手腕,为他号了号脉。

谁知莫大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着男子,说道:“这样的痛苦你竟然能忍住一声不吭,果真是条汉子。可惜我还是不能给你用药,否则,我的药有可能救不了你,反而会害了你！”

那男子脸上显现出一抹痛苦的神情,神智有些恍惚,歆瑶见此走上前去,不顾众人的阻拦,道:“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男子的护卫将信将疑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人,被歆瑶一把推开走了过去。

歆瑶为男子号了脉,又问诊了片刻,才说道:“这位朋友,你的病是从小自娘胎里就带来的,虽然也找了好大夫调养着,但只要身体受累,便会心绞发做,发作时的感觉就像人快要死了一般的难忍,是也不是？”

男子听到歆瑶说出了自己的隐秘,眼中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有赏识、有怀疑、有戒备、有希冀。

歆瑶向莫大夫借了一枚银针,扎入男子的手尖,又吩咐他的随从取来一只玉盅,将放出来的血小心的挤在里面。

不多时,就放了小半盅半黑的鲜血。

歆瑶将那血在鼻子下闻了闻,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的那位大夫是个高人,不过既然他为你配的药吃完了,暂且先喝一些同样疗效的中药,等你回了家,再去找那个大夫拿些药。”歆瑶放下手上的玉盅,看着男子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知道此刻他已经开始转好。

男子放下抚在心前的手,看向歆瑶的目光更为的复杂。

一个护卫悄悄伏在他的耳边问道:“主人,要不要将此人一并带走？”

男子微微垂头,掩去了眸中的异色,还不等他有所回应,就听见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男子和护卫都脸色一变,他们久居塞外草原,对马匹相当的熟悉,只听蹄声,便知道是一匹千里良驹,而有资格骑这种马的人,都是地位权利显赫之流。

果然,下一刻,赤炎天傲跨入了苏记医馆的大门,他目光毫不在意的扫了男子一眼,无声一笑说道:“故人相见,没想到会是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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