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活人,就开口说话,若是死鬼,就离我们远些。看在你曾经救过我家娘子的份上,我也不愿意难为你。当然,你若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也可以说出来。同样看在你曾救过我家娘子的份上,能帮的,我也会尽量帮你。”

老太太依旧没有张嘴说话,只是伸出手朝着山上指了指,然后就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上走去。萧云堇见状,连忙去追,追了几步之后,因顾虑着苏如锦又返了回来。待两人抬头,想看看老太太走到哪里时,才发现,老太太又凭空消失了。

“是错觉,还是咱们真见了鬼？”

“不管她是什么,她既指着山上,而咱们原本也是打算上山的,那就等上到山顶之后再说。”

“好！”苏如锦点点头,身子却不由跟着哆嗦了一下。

“冷了？”萧云堇将她重新裹在怀里:“再坚持一下,山中天气多变,我们不能站在原地不动。”

“我知道,我能坚持。”苏如锦咬了咬唇瓣,迈开脚,继续往山上走着。

临近天黑得时候,雨又落了下来,而此时距离山顶尚有一段距离。萧云堇是练武之人,尚不觉得有些什么,但苏如锦明显有些支持不住了。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她的身子也越来越沉。

“云堇,这棵树,我们刚刚是不是见过？”

苏如锦指着跟前的一棵小树,这棵小树有些特别,因为它是半缠在旁边那棵大树上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窈窕的,依在强壮男子身旁的小女子。

“是有些不大对劲。”萧云堇也觉出这里头的不对来:“从这里看山顶,好像我们刚刚那个走的距离都是白走的一样。这棵小树,不光你觉得眼熟,就连我都觉得它有些眼熟。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在这里绕圈圈,这棵树也是第三次看到了。”

“鬼打墙！”

苏如锦想到了一个曾经从乳娘嘴里听到过的词。

“鬼打墙?什么鬼,敢来当我大梁皇帝的路！”

萧云堇眯眼看着那棵小树,然后把剑,将其劈了下来。这个时候,头顶雷声大作,紧跟着就是一道刺眼的闪电。闪电似落在了萧云堇的剑上,他一个闷哼就倒了下去。苏如锦着急上前,身子一歪,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大雨还在继续冲刷着山坡,山下则隐隐能看到一道蜿蜒的火光。

再次醒来,是在一处山洞之中。透过跟前的墙壁,能看到一束暖色的火光。苏如锦挣扎着起身,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更换过了。虽是粗布麻衣,但总好过被那些湿淋淋的布料裹。

她睡得也是一张石床,床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干草上面是一张用各色碎布拼凑出来的褥子。由后背刚刚躺着的感觉来说,这褥子里塞得应该是陈年得棉絮,隐隐地还能够闻到一股子地味道。

“云堇……相公……”

苏如锦一边轻喊着,一边拨开身上地薄被准备下地。两侧太阳穴处突来地刺痛,却让她停下了所有地动作。此时,她才发现,自个儿好像是发烧了。额头烫地吓人,但手脚却是冰凉冰凉地。

她觉得喉咙有些干渴,像是要冒出火来,看到石床旁边有个黑色的碗,就拿了起来。碗是干净的,但碗里头却没有任何东西。

“锦儿,你终于醒了？”

“云堇？”

苏如锦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萧云堇,他只穿着一件中衣,且中衣还是半敞着的。两只袖子挽得很高,露出一双健硕得手臂来。在他的右手上,还提着一只木桶,木桶表面,晃晃悠悠,泛着一层水光。”

“你——”

“我去打水了。刚进山洞的时候,发现洞口有一汪清泉,虽掺了些雨水,但味道还算不错。”萧云堇一边解释着,一边上前,将苏如堇手里的碗给取了下来:“你病了,不能喝凉水。稍等一下,等我把这些山泉水烧开了再拿给你喝。”

“烧水？”苏如锦再次愣住了,她微张着嘴,看向萧云堇。“你会烧水吗？”

“不会！但在永宁县时看你烧过两回。我想,我好歹也是做皇帝的人,总不会连这么简单的烧火都不会吧。”

“你虽然是皇帝,但烧水这种事情,你不见的真会。”苏如锦摇摇头,待确认头不是那么痛了之后,便小心的下了床:“说来也不怕你笑话,烧火做饭这种事情,我也是学了好几天才会的。头一次自己做饭,还差点烧了厨房,结果连碗粥都没煮熟。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在过往的那些年,乳娘和阿萝是有多辛苦。”

“那你没学会烧火做饭之前都是怎么过的？”

苏如锦指了指他手里的水桶:“就像刚刚那样,喝凉水。饿的时候,就把面粉泡在凉水里一块儿咽下去。”

萧云堇的心瞬间疼了一下。

“锦儿。”

“没有什么的,我只过了几天那样的日子而已,而且也不是顿顿如此。我的街坊邻居们都很好,也送了我不少吃的东西,我没把自己给饿着。对了,哪边有烧水的地方？”

萧云堇指了指靠近山洞口的地方。

“那里还有一个小的山洞,像是一个简易的小厨房,虽简陋了些,但我瞧着,还凑合。”

苏如锦点点头,跟着萧云堇往山洞口走。

“相公,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们是不是还在山上？我们是怎么来的这里？”

“别急,我慢慢给你说。”

萧云堇一口气将水桶拎到了那个所谓的萧厨房里,又寻了一些干柴放在苏如锦的跟前,这才开口说道:“半山腰里的那道闪电还记得吗?”

苏如锦点点头。

“我被那道闪电给劈了一下。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发麻,两只眼睛更是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东西。眼睛模糊之后,耳朵反而变得灵敏起来。再说,上山,就只有往上走这条路,于是我就背起了你,闭着眼睛,用剑指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山上走。

大概是因为雨水的关系,走了一会儿之后,觉得眼睛不是那么难受,就睁开了。睁开之后,就发现了这处山洞。更稀奇的是,这处山洞距离我们摔倒的那个地方并不远。”

“这么说来,我们当真是遇到了鬼打墙？”

萧云堇摇摇头:“我是当过兵,打过仗的皇帝,我从来不相信这世间有关于鬼神的任何传说。起初看到那个老太太的时候,我也曾疑惑过,但在看到这处山洞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们遇到的压根儿不是什么鬼打墙,而是一个阵法。”

“阵法？”

“对,一个阵法。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是住在这里的某个人设下的阵法,而这个阵法,也只在这座山里才有用。”

苏如锦看了一下小山洞里的东西,确如萧云堇所说,像是一个简易的小厨房。

“你遇到这山洞的主人了吗？看这里的摆设,不像是很久都没有人住的样子。这锅,这碗,还有这些厨具上都没落什么尘土。”

“这山洞与其说是有人住过,倒不如说是刻意给咱们准备的。”萧云堇双手环胸,以目光扫视着苏如锦身上的衣物:“锦儿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穿的这身衣裳特别的合身吗？”

萧云堇不说,苏如锦还没有注意到。经他这么一提醒,方才低头察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刚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这面料寻常了些,却未曾留意这衣裳的款式与大小。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衣裳的款式,是自己平日里长穿的那种,而且颜色也更素一些,大小更是十分的合身。”

“背你上来的时候,就觉得你浑身发烫。我虽不是大夫,但在边城的头几年,也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当即,就知道你是淋了雨,染了风寒。进入这山洞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着将你身上的湿衣服给脱下来。”

苏如锦听着,不好意思的将头垂了下去。

“巧的是,刚进山洞,就看到了这张床,而在床头,就放着一些叠好的衣裳。我虽不是女子,却也看得出来,这些衣裳都是新的,是没有人穿过的。但当时,还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赶紧给你换上。换上了,才醒过神儿来,因为这衣裳是一整套的,而且你穿着十分合身,就像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一般。更蹊跷的是,这么大的山洞,里头又有生活过的痕迹,我却没有找到一件属于男子的衣物。”

“也许这山洞的主人原本就是一个女子,且是与我身量差不多的。”

“我也这么想过,但悬挂在墙上的那只弓,却不是一个女子能够拉得动的。还有这只木桶,对于女子来说,过于沉重了些。即便是个身强力壮的女子,用这个提水,也会很费劲。倘若如你所说,这山洞的主人原本就是个女子,她又何苦难为自己,不制作更为顺手的生活工具？”

“相公的意思是……”

“这干爽的衣裳是为你准备的,但这些东西却是给我准备的。这山洞的主人,应该是熟悉你我的故人。至于他为何将我们引到此处,应该与山上藏着的秘密有关。还有,他算准了,你我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萧云堇说着,指了指靠在角落里的那几袋子东西:“那边的东西,大概足够我们吃上七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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