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最怕女人哭,尤其是那双带着泪光的双眸慢慢地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总会激起男人心底莫名地保护欲。

天枢阁的沈衍也不例外。

他看着苏如锦,看着她慢慢红了眼睛,心里忍不住跟着揪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将手落在她的肩头:“沈大哥知道你很想他们,但是锦儿,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需要时间去给你外祖父说一声。他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大好,我们得让他提前做个准备。你知道的,你们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我怕到时候他会太过激动。还有,眼下你虽还没有封号,但你毕竟是大梁国皇帝后宫中的女人,这外面的人不好进来,你也不好出去。这件事,你还得与皇上商量商量才是。”

苏如锦点了点头:“是锦儿过于任性了。”

“任性些好,以前的你,总是太过冷静。”

“沈大哥说的是在苏家的我吗？”苏如锦抹了下湿润的眼角:“说起来,我的冷静和自制好像都随着嫁入晋王府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而是你觉得不需要了。”沈衍看着苏如锦的眼睛:“你爱他,信任他,所以才不会在他的面前伪装自己。沈大哥觉得这样很好。这样的锦儿虽然脆弱了些,却让沈大哥觉得更真实一些。锦儿,无论到了何时,沈大哥都会在你的身边,所以你可以允许自己脆弱一些,因为再大的事情,沈大哥都会为你分担。”

苏如锦轻轻点头,看着沈衍露出一丝笑容来。

“沈大哥今日进宫,应当还有别的事吧？”

“若是没有别的事,就不能来看你吗？”

苏如锦摇摇头:“锦儿以往的冷静和自制都是从沈大哥你那里学来的,锦儿知道,沈大哥绝不是一个单单因为想见一个人就会请旨入宫的人。沈大哥来,一定是为了某件与锦儿有关的事情。”

“既被猜出来了,沈大哥也就不跟你绕什么圈子了。”

沈衍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前面说的这句话仍是在给苏如锦留缓冲情绪的空间。

“沈大哥此来,就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办？或者说,你打算让沈大哥怎么帮你？”

苏如锦怔怔地看着沈衍,过了好半晌才发出一声轻叹:“锦儿又让沈大哥操心了。”

“说什么傻话,你既叫我一声沈大哥,我便要护你周全。况且,这也是我承诺过你娘的。”

苏如锦点头,回看着沈衍的眼睛:“若是可以的话,锦儿不想让他为难。”

“沈大哥明白了！”沈衍向后退了一步:“你安心阳台,余下的事情就交给沈大哥。你放心,沈大哥一定会帮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悬在苏如锦心里的那口气彻底的松了下来。两个人又说了些别的事情,直到宫女来报,说是皇上来了,沈衍这才起身告辞。

宫门外,楚辛一直在马车旁候着。见沈衍出来,忙迎上前去,将一件披风罩在他的身上。

“如锦小姐怎么说？”

“她说她不愿意让皇上为难。”

“不愿意让皇上为难？”楚辛一怔:“奴婢不明白,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皇上日后会如何,咱们谁都不知道,可就眼下来看,皇上对锦儿是一心一意的。先帝遗旨,不许他册立锦儿为皇后,他呢又不愿意委屈锦儿,随随便便的封她一个什么妃子。自新帝登基以来,朝中便不时有大臣上书,要求皇上尽快册立皇后。

因为这件事情,皇上与朝中的诸位大臣已经闹的很不愉快。眼下,皇上用的政策无非是一个字“拖”,可这立后的事情,不是拖就能拖过去的。等到有一日,皇上拖不下去,或者不愿意再拖的时候,你认为她会作何选择？”

“依着皇上的性格,只怕会硬着来。”

“无视先帝遗诏,无视百官群谏,凭一己之力册立锦儿为后。这件事,皇上他做得出来,但做得出来不见得就是对的。此事,若是搁在十年以前,没有什么。皇上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就能够压住下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可今时不同往日,大梁国力渐弱,周边那些国家对大梁又是虎视眈眈,若是朝中再起了骚乱,只怕大梁会亡国。”

“亡国？不过是册立一个皇后,后果就会这么严重吗？”

“导致亡国的不是册立谁为皇后,而是这件事会让某些人抓住把柄,重新在皇位的继承人上面做文章。魏王虽被外放,但其在朝中经营多年,其势力也不是说削弱就能被削弱的。你当真以为,先帝将魏王贬为庶民,纯粹只是为了想要保住这个儿子吗？

先皇后嫡出之子,也是先帝与先皇后唯一的儿子,瑞王殿下在朝中的势力就更不用说了。他原本就是继承这个皇位的最佳人选。就算先皇后不在了,其母族的势力却仍在,扶持瑞王上位,也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这些大臣们都是笨蛋吗？难道他们都不清楚眼下大梁真实的情况。若是魏王和瑞王能够坐稳这个江山,那个皇位又怎么会落到晋王的头上。”

“朝臣们不傻,只是出发点不同。他们考虑的从来都只是自己的利益。”

“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亡国？”

“他们考虑不了这么远,也考虑不了这么深。”沈衍示意楚辛放下帘子:“但这里头的利弊,皇上懂,锦儿也懂,所以皇上才会为难,才会想着用拖延政策来解决这件事。锦儿也懂,所以才会跟我说,她不愿意皇上为难。”

“所以如锦小姐的意思是……”

沈衍点点头。

“那,孟意婵那边先生打算如何回复？”

“告诉她,事情可以做,但不能着急。被圈禁的王爷也还是王爷,做的太过明显,对她也没有半点益处。”

“孟意婵她会听先生的安排吗？”

“她眼下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沈衍合了眼睛:“齐王府的那位侧妃太闹腾了,你安排一下,让那位齐王侧妃忙些别的事情。至少,近期之内,都让她没有心情,也腾不出功夫来去对付孟意婵。少了那位齐王侧妃,孟意婵心里再急,也会按捺下来的。”

“奴婢明白了。”

“事情要做的仔细。”

“先生放心,都是老人,做事绝对不会出现什么纰漏的。”

“出现纰漏不怕,怕的是,没有将事情做好。”

“先生放心,楚辛会亲自督办。”

“姜老先生的病,你可曾找人去看过？”

“与之前的结果一样,姜老先生怕是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你去跟苏绫说一声,说这两日,我会安排锦儿去见他们。”

“是！奴婢都会办妥的。”

车轮声声,慢慢驶向天枢阁的方向,但马车内却再无任何声音。

宫内,萧云堇忙完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就匆匆赶去了苏如锦的院落。才到宫院门口,便瞧见苏如锦在卧房门口站着。眸光对上他时,露出一抹浅浅地、低柔地微笑。

阿九跟在萧云堇的身后,瞧见这幕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沈先生还真是有办法,娘娘的心情看起来好了许多。”

“就你眼尖。”

萧云堇小声的怼了阿九一句。阿九摸摸鼻子,又大着胆子怼了回去。

“奴才眼睛再尖,也没有皇上您的眼睛尖。皇上摸摸自己的唇角,那笑容,都快要藏不住了。”

阿九话音才落,萧云堇便当真用手在嘴角摸了两下。然后回头,狠瞪了阿九一眼。阿九闷声笑着,不敢抬头。

“皇上。”

“沈先生呢,走了？”、

云堇径直走了过去。他原本还想保留几分皇帝的架势,可一到苏如锦跟前,就绷不住了。双手开始不有控制的伸向苏如锦,然后一下子将她抱在了怀里,搂的紧紧的。

“锦儿,你可知道,你这几日有多吓朕吗？”

“锦儿有吓到皇上吗？”苏如锦侧仰着脸看他,手也不由自主的攀附上他的脸庞:“这些日子,朝中需要处理的事情是不是很多。锦儿瞧着皇上,比往日更添了几分疲累。这里,都长出了细纹来。”

“这不是皱纹,是相思纹。”萧云堇温柔地说。

“皇上又拿话骗我。”苏如锦不好意思的将目光错开到了别处:“细纹就是细纹,皇上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也就罢了,还编造谎话,说这是什么相思纹。”

“朝政再难处置,朕都可以寻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分派下去。可偏偏对你,朕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些日子,你总是愁眉不展,也不愿意见朕,好不容易见着了,也总不跟朕说话。朕心里着急,又惦念着你,可不就长出了这许多的相思纹来嘛。”

萧云堇的这番话,说的她越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知道这个男人总是喜欢逗弄自己,可眼下,他已经不再是晋王府里那个晋王爷,而是大梁正儿八经的皇帝。若是有人将这些话传了出去,会让人怎么看他这个做皇帝的。

想到这里,苏如锦轻轻地推了推他:“皇上小声些,阿九和无双都还在呢。”

“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没有听过,怕什么。”萧云堇说着,将苏如锦抱得更紧了一些:“我们去床上躺一会儿好吗？你身子重,这么站着会累。”

苏如锦耳根儿一红,用手揪住了萧云堇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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