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袭来，卷动陈源衬衫前的领带，新的一天天气并不晴朗，反而天空昏昏沉沉如灰色的画布。

空气中有泥土的腥味。

“现在提前出发，应该晚上就到了东京，你不用担心，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妥当，你只要把姜瑶安全接回来就好了。”

姜凝站在小别墅的门口，脚上一双拖鞋，她的身躯裹在棕灰色的大衣里。

她未化妆容，脸庞素净，没梳好的发丝蓬蓬无序。

陈源倒是早晨花了十几分钟就打扮好了，衬衫配长裤，值得一提的是他的领带是姜凝亲手系的。

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让陈源不得不脱离温馨的令人眷恋的被窝，爬起来赶紧收拾好准备前往东京。

日程被更改，短暂的离别是没有办法的事。

“嗯……”陈源摸了摸鼻子，提醒道：“昨天我告诉你的事情别忘了考虑，想好了记得给我发消息，我随时会看的。”

“我清楚了。”姜凝点了点头。

她自然知道陈源在讲什么。

关于公司破产这件事情，需要赔付的那超大一笔款项，陈源表明他可以去筹措，而不是让姜凝低声下气去借。

在他看来，这当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姜凝觉得，花他的钱，其实并不比低声下气去借好受。

在内心忍受的是一样的折磨。

她由衷的理解陈源的好意，但在还有余地周旋之前，姜凝是绝不会往这个方向上去考虑的。

“不如你今天就别去了，现在答应的话，我可以让莫娜娜过来帮你办理款项的挪移，”陈源的眼睛亮起来，期待道：“怎么样？”

“算了，陈崽，你该出发了，”姜凝理了理头发，看着陈源迅速变失望的眼神，“真的有需要我一定会给你发消息，你就放宽心吧。”

“好吧。”

见她态度这么坚决，陈源没有再坚持，而是转身上了车。

他摆了摆手，关上车窗，直接出发了。

眼看着这辆车拐出花园一角，消失在路口处，姜凝站在原地良久未动，风吹过来时她抖了抖肩膀，可能是有些冷。

她身后，门口处，拿着一截水管的保姆阿姨走了出来。

“陈先生走了啊？”

“走了，不过明后天应该就回来，去接我妹妹了。”

“二小姐也认识陈先生？”保姆顿时有些惊奇。

“当然，在岚京的时候一起认识的，”姜凝微笑了下，“也挺久了。”

“这位陈先生为人不错，”刘阿姨看了看车辆消失的方向，其实她一直都在院里不远处，等到合适的时机才出来，“不仅年轻有为，而且待人很和善，跟他一样年轻又有礼貌的男生可不多……今天清早的时候，他对家里这几个阿姨很客气，完全是把我们当长辈对待的态度啊。”

面对夸奖，姜凝笑而不语，陈源得到了认可，她也感觉与有荣焉。

“大小姐确实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你眼光高，这个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好人选，等太太的事情解决以后，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吧？”

“这个不看我，要看他了。”姜凝耸了耸肩。

“也是，毕竟陈先生年轻，所以大小姐更要好好把握住他的心，说不定明年我们几个老家伙就能亲眼看到你结婚了。”

“真要有那么一天，想必你们对他就不会有那么好的观感了。”

说到这里，姜凝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就回家里去了。

只留下保姆刘阿姨一个人在原地愣神，根本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

“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胡话，有那么一天不该是大喜事嘛？”刘阿姨不解的喃喃道。

……

一辆黑色轿车在道路上不缓不慢的开着。

早高峰，路上拥堵。

距离驶出姜家别墅已有半个小时有余，陈源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忽然就开了口。

“转方向去经贸大厦那里，利斯酒店停车场。”他淡淡道。

“江理事，我们不是去机场吗？定下的起飞时间是九点半，现在只有半小时了，去利斯酒店的话来不及回来了。”

“去东京的事先推迟，我有事要去见季主任。”

“那好，我明白了。”

司机懵懂的点了点头，随即在最近的掉头岔口处打了转向灯，一脚油门朝跟机场完全相反的方向赶去。

后座的陈源，拿起手机点开短信页面，眉头也缓缓的皱了起来。

他昨天将季海打发走，让他接洽明珠市这边的江氏人员，表明意愿后，让对方帮忙调查一下意欲收购大厦的齐总跟姜如雪的事情有没有关联。

没想到，一大清早季海就打来了电话，说有要事商量，让他先不要去东京。

陈源原本就答应了姜瑶去接她。

中途放了鸽子。

这可不是小事。

季海是个有分寸的人，事事为陈源分忧，以他处事谨慎机敏的性格，如果不是遇到了拿不准主意的大事，想必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所以，陈源这才跟姜凝撒了个谎，提前出了姜家。

现如今他乘车前往季海发来的地址，姜瑶那边甚至都没有联系，对方还在遥远的东京等着他过去。

陈源现在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变数，恐怕只有见了季海的面他才能知晓。

……

这一路马不停蹄。

利斯酒店地下停车场里，一片漆黑，只有靠近墙壁的地方有几盏灯。

如果不是汽车开着大灯，连拐角的地方都找不见。

司机驶过一个岔道，前方隐约显出季海的身影，他对着陈源招了招手。

“新消息，”季海拉开车门就钻进后座，低声讲道：“那个姓齐的跟这件事有没有关联，我没查到，可是昨晚有人敲了利斯酒店的门，递了一张名片。”

陈源注视着季海递过来的方片白纸，上面写着一个姓名和联系方式。

以及一列数字。

“什么意思？”

“这上面的数字，刚巧是姜秘书的舅舅姜如铮前天给齐总出的价钱。”

此话一出，陈源再度皱了皱眉头。

“我顺着上面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结果是个老奶奶接的，然后我凌晨半夜领着人去了她家里，什么都没找到，反倒是出门的时候见了这个，”季海说着，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个日历牌，“这崭新的日历牌上标注了几个数字，翻译成地址的话，刚巧是明珠市利斯酒店二号楼……夹在日历里有一张照片。”

两人拿出那张照片一看。

陈源不免有些诧异。

因为照片上正是戴着口罩的他跟姜凝在咖啡厅里的画面，竟被人偷拍了。

“有人要见我？”细细思索片刻后，陈源得出了这一答案。

“这么大费周章，应该就是想见江总你了。”

“拍我的照片，”陈源耸拉了下眼皮，“知道我跟姜凝关系的不多，有江氏的人保护，他能拍到这张照片也算有手段。”

“冒险之举，必有大的根由在其中，去不去？”

“去。”

说着，陈源咔哒一下推开车门，跟季海一起朝地下车库的电梯处走了过去。

……

「咚」

「咚咚咚」

几下敲门声后，陈源抱着臂膀，靠着门框一角在那等着。

他内心已经盘算好了。

最好这个递纸条的人有足够重要的事情见他，不然光凭偷拍姜凝和他的照片这一点，陈源就不可能放过这人。

他不在乎什么商业手段，也无心理会别人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可一旦关乎姜凝，陈源就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无论是关于什么样的事情。

紧接着，陈源跟季海明显能感觉到套间门口处的猫眼一黑，再过了十几秒，门才打开了。

“江理事、季处长，实在不好意思，将你们引到这么偏僻的酒店见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门一开，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个精瘦精瘦的中年人。

这人头发稀疏，眼窝凹陷，整个人也才一米六几，陈源比他高了一整个头。

陈源跟季海对视一眼，走进去，一边到处打量着，一边坐到了沙发上。

“见我有什么事快讲，为了来这一趟，我可是耽误了公事。”

外人面前。

陈源不苟言笑，冷漠应对，死死的板着脸。

这是他自从进入商界之后，算是一点小小的个人经验，因为他一向作为上位者来说，必须要拿捏好对人对事的态度，不然很容易就给下属自己年轻，很好蒙骗的感觉。

看到他这幅神情，果然这男人神情更拘谨了一些。

“抱歉、抱歉江理事，耽误了你的公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小帽，近日里听说季处长一直在打听美如雪公司的事情，我这里刚好有拿得出手的消息，这才特意设计来献。”

“情报贩子？”季海顿时有些嗤之以鼻。

他瞥了自称为“小帽”的男人一眼，压低声音跟陈源讲道：“商界的苍蝇，也叫情报贩子，涉事极广，人员众多，成组织成机构，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

“为什么拍我跟秘书的照片？”陈源听完之后，沉着脸问道：“马上毁掉，不然你以后不用在明珠市呆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哎呦，我当然知道，江公子，底片我早删除粉碎了，一点痕迹都没留，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想要见您，可不就得出此下策吗？但我跟你担保，”小帽当即正色道：“这个消息绝对对您有用。”

“既然有用还不快说，墨迹什么呢？”

“额……这个，我们的消息也是废了很大力气找来的，当然……不是免费的。”

陈源顷刻有些匪夷所思，挑了挑眉。

“所以还要我先给钱？”

“您放心，一手交钱，一手交消息，鉴于我们是第一次合作，我先给你奉上开胃菜。”

这矮小男人赶紧拿出一张纸来，放在茶几上。

陈源跟季海低眉端详了片刻，发现这张名单上写的人名，正是昨天季海调查的美如雪公司内部的商业间谍名单。

而且身份和职位十分详细，且做成了表格的样式。

连照片都有，只不过是打印出来的黑白色。

纵然陈源已经看过这份名单，可面前这个瘦弱男人能搞到如此隐秘的消息，他因此高看了对方一眼。

“说价位。”

“一万块。”男人伸出了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并不算高，陈源顿时有了尝试的想法。

“漂亮币。”瘦弱男人再度补充了三个子，露出了颗颗烟熏的大黄鸭。

“一个消息你要一万漂亮币？？？你是真敢开口！”季海蹭一下站起身，猛拍桌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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