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东海最边缘的渔村来了两个外乡人。他们租了条小渔船，出手却阔绰得不像普通渔民。

“两位公子，再往前就是归墟海域了。“老船夫战战兢兢地指着远处黑沉沉的海面，“这半月已经有七条船在那里失踪.“

许仙将一锭银子塞进船夫手里：“老伯只需送我们到警戒线，剩下的路自己划。“

小船驶入迷雾区时，秦望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片写有警示的花瓣。此刻花瓣上的字迹正在发光，温度也越来越高。

“有反应了。“许仙眯起眼睛，“果然在这里。“

前方的海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漩涡。老船夫吓得跪在船上连连磕头：“海神发怒了！我们快回去吧！“

漩涡中心，一座黑色山峰缓缓升起。山体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那不是山.“秦望脸色凝重，“是眼球表面的血管。“

仿佛印证他的话，“山峰“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那分明是瞳孔的形状！归墟之眼竟然在现实世界具现化了！

老船夫直接吓晕过去。许仙急忙稳住小船，却见海面下伸出无数半透明的触须，向小船缠绕而来。

“现在怎么办？“许仙苦笑，“我们可没有灵力了。“

秦望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谁说对付归墟一定要用灵力？“

他拔开塞子，将葫芦里的液体倾倒入海——那是他们在醉仙楼偷来的十八坛烈酒混合而成的“烧刀子“！

触须碰到酒精，立刻如触电般缩回。海面下的黑影发出沉闷的咆哮，整座“山峰“都震动起来。

“趁现在！“秦望拉起许仙跳向漩涡中心。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许仙似乎听到秦望说：

“师兄，这次换我请你去归墟喝酒.“

黑暗。无边的黑暗。

许仙感觉自己在下坠，又似乎在上升。时间的概念在这里毫无意义，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拥有身体。

“师弟？“他尝试呼唤，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突然，前方亮起一点微光。那光芒越来越近，最终化作一扇门——简陋的木板门，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涂鸦。

许仙推开门，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熟悉的茅草屋里。土炕上坐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在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是.“许仙走近，看到孩童画的是星空图案，其中十七个光点被细线联接，组成一个简易的星链大阵。

孩童抬头，露出与秦望幼时一模一样的脸：“你终于来了。“

“你是.归墟之眼的意识？“许仙警惕地后退。

孩童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心口：“我是被吞噬的那部分。“

地上突然渗出黑色液体，凝聚成另一个黑衣孩童。这个“孩子“咧嘴一笑，嘴角直接裂到耳根：“准确地说，我们才是归墟之眼。“

许仙突然明白了——归墟之眼根本不是外来的存在，而是初代至尊分离出的“童心“！善念化作星链大阵，恶念被封印在星骸谷，而最纯粹的好奇与恐惧则成了归墟之眼。

“为什么要制造黑瞳青年？为什么要毁灭十七界？“许仙质问。

黑衣孩童歪着头：“因为无聊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三万年了，我们只想找个人.陪我们玩。“

白袍孩童怯生生地补充：“但玩着玩着就失控了“

许仙看着两个“孩子“，忽然感到一阵荒谬。让整个宇宙险些毁灭的危机，竟然只是因为寂寞？

“现在游戏结束了。“黑衣孩童突然正色，“你们毁了星链大阵，我们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

白袍孩童递来一块黑色晶体：“这是最后的力量送你们回家。“

许仙接过晶体的瞬间，周围的黑暗开始崩塌。在意识消散前，他听到两个孩子最后的对话：

“接下来玩什么？“

“睡觉吧做个好梦“

许仙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渔村的沙滩上。朝阳刚刚跃出海面，将海水染成金色。不远处，秦望正在帮老船夫修理破损的小船。

“醒了？“秦望头也不回，“你睡了整整三天。“

许仙坐起身，发现掌心攥着一块黑色鹅卵石。石头表面有两个凹陷，像是孩童随手按下的指印。

“那是.“秦望眯起眼睛。

“纪念品。“许仙将石头抛给他，“归墟送的。“

老船夫端着鱼汤走来，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有多幸运——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卷走了十几条船，只有他们奇迹生还。

喝着腥咸的鱼汤，望着平静的海面，许仙突然笑了：“其实当凡人也不错。“

秦望捡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画了个歪歪扭拙的星图：“想重头开始吗？这次不用当至尊，开个武馆怎么样？“

“你教剑法，我教医术？“

“然后每年去醉仙楼喝一次酒。“

海风吹散了星图，却吹不散两人脸上的笑意。远处，渔村的孩子们追逐打闹，欢笑声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三个月后，东海城南巷口挂起一块崭新的木匾，上书“双绝武馆“四个大字。开张当日，街坊邻里挤在门口看热闹，却没人敢第一个进去。

“听说教拳的是个瘸子？“卖豆腐的王婆小声嘀咕。

“另一个更怪，整天捧着本破书念念有词。“肉铺张屠户接话。

馆内，许仙正忙着擦拭一柄木剑。秦望拄着拐杖从后院进来，左腿的伤还没好利索——那是他们七天前在城外遭遇山匪时留下的。

“师兄，你确定这样能招到学生？“秦望敲了敲自己的瘸腿，“凡人可不信残废能教武功。“

许仙神秘一笑，从柜台下取出个布包：“所以得用点小手段。“

布包里是他们在黑市买的劣质灵石，勉强能激发些微光效。秦望挑眉：“装神弄鬼？“

“这叫包装。“许仙将灵石嵌进木剑，“再说我们教的可是真功夫。“

正说着，门外传来孩童的惊叫。两人冲出去，只见个七八岁的男孩被挂在武馆招牌上，腰带勾住了飞檐。

“小崽子！“张屠户在下面跳脚，“让你别爬高！“

许仙与秦望对视一眼。秦望突然掷出拐杖，精准击中男孩腰间的绳结。在男孩坠落的刹那，许仙箭步上前，木剑点地借力，腾空三丈将孩子稳稳接住。

围观众人鸦雀无声。王婆的豆腐啪嗒掉在地上。

“想学吗？“许仙放下惊魂未定的男孩，木剑突然泛起淡淡青光——其实是藏在袖中的灵石在发热，“拜师费只要二十文。“

武馆开张第七日，后院来了位不速之客。莫怀山仍穿着星盟制服，但腰间玉佩已经换成青铜色——这是被降级的标志。

“两位好手段。“他冷笑着拍出一张通缉令，“装成凡人躲了三个月。“

通缉令上画着两张模糊的面容，悬赏理由是“窃取星盟至宝“。

许仙沏茶的手稳如磐石：“大人认错人了。我们兄弟自幼在东海长大。“

“是吗？“莫怀山突然掀开衣摆，露出大腿上狰狞的伤疤，“那这'劫灭刀'留下的伤怎么解释？归墟海域除了你们，还有谁能用至尊兵器？“

秦望的拐杖轻轻点地。许仙知道这是动手的信号，但此刻他们与凡人无异.

“莫长老！“院门被撞开，几个星盟修士慌张冲进来，“玉衡界急报！问道堂的灵碑.灵碑裂了！“

莫怀山脸色骤变。临走前他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这事没完。“

待脚步声远去，许仙从茶盘下摸出片白玉碎片——这是他们昨晚在城郊古墓找到的，上面刻着星盟最新布阵图。

“灵碑连着星盟气运。“秦望摩挲着碎片上的纹路，“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许仙望向西方天空。黄昏的云霞中，隐约有丝黑气如游蛇般窜动。

当夜，两人摸到问道堂后院。本该守卫森严的灵碑阁空无一人，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玉佩。

“不对劲。“秦望突然拉住许仙，“血腥味。“

阁内，十二具尸体呈环形排列，每人的心口都插着半截玉碑碎片。中央的灵碑上爬满黑色纹路，碑顶悬浮着一颗眼珠状的晶体。

“归墟之眼.“许仙倒吸凉气，“他们竟然在人工培育！“

秦望的拐杖突然断裂，露出藏在里面的薄刃：“不是培育，是召唤。“

晶体突然转动，直勾勾“盯“着两人。地上的尸体同时坐起，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

“快走！“许仙拽着秦望翻窗而出。身后传来木板爆裂声，十二具行尸撞破墙壁扑来。

拐角处，莫怀山带着大队修士堵住去路：“果然来了。“

“你养的怪物失控了。“秦望冷笑。

莫怀山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不是我们.是西荒魔修！他们混进了问道堂！“

行尸的咆哮声逼近。许仙突然夺过最近修士的火把，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黑色指印——归墟鹅卵石留下的印记。

“退后！“他将火把按在指印上。

黑光炸裂。冲在最前的行尸瞬间汽化，其余像被按下暂停键般僵住。灵碑阁方向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晶体坠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莫怀山瘫坐在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许仙拉起秦望转身就走：“两个多管闲事的瘸子。“

三日后，西城茶馆。说书人正讲到“双至尊归墟之战“的段子，角落里两个戴斗笠的男子低声交谈。

“魔修怎么拿到归墟之眼的？“许仙以茶代酒。

秦望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图：“星盟内部有叛徒。我怀疑.“他突然顿住。

茶馆门帘掀起，走进个穿星盟服饰的独臂男子——竟是死里逃生的周沐！他的左袖空荡荡的，右眼蒙着黑布。

“两位。“周沐径直坐到他们桌前，从怀中掏出半块青铜令牌，“认得这个吗？“

令牌上刻着“星骸“二字，正是当初弑神刃看守者的信物！

许仙的指尖按上桌下的匕首。周沐却苦笑：“别紧张，我是来求助的。“他掀开眼罩，露出黑洞洞的眼窝，“他们拿走了我的眼睛用来喂养那颗眼球。“

秦望眯起眼睛：“为什么找我们？“

“因为全天下“周沐压低声音，“只有你们杀过归墟之眼。“

窗外忽然电闪雷鸣。周沐的脸色变得惨白：“他们来了.“

茶馆屋顶轰然塌陷，三个黑袍人凌空而降。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与莫怀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眉心多了一道血痕。

“镜像分身？“许仙恍然大悟，“难怪星盟查不出叛徒！“

假莫怀山狞笑着撕下脸皮，露出底下腐烂的肌肉：“游戏该结束了。“

周沐突然暴起，独臂如闪电般插入自己左胸，掏出血淋淋的心脏：“以我残魂.唤劫灭临世！“

心脏爆裂的瞬间，一道刀光自虚空斩落！

弑神刃的虚影悬浮在茶馆中央，三个魔修如临大敌。食客们尖叫逃窜，说书人钻到了桌子底下。

“没有灵力.你们催动不了劫灭刀！“假莫怀山嘶吼着，脸上的腐肉簌簌掉落。

许仙突然笑了：“谁说要用了？“

他抄起茶壶砸向弑神刃虚影。瓷器穿过光影，精准命中后方魔修的眉心。秦望趁机抡起板凳，将另一个魔修砸得踉跄后退。

“就这？“假莫怀山狂笑，“凡人的把戏“

话音未落，弑神刃虚影突然调转方向，刀尖对准了他自己！原来周沐的残魂附着在虚影上，正艰难地操控着。

“现在！“许仙大吼。

秦望抛来那根藏刃的拐杖。许仙凌空接住，将全身力量贯于一点——拐杖如离弦之箭，穿透假莫怀山的咽喉，将他钉在柱子上。

弑神刃虚影随即斩落。没有炫目的光芒，三个魔修却像沙雕般崩塌，化作腥臭的黑水。

茶馆重归寂静。许仙喘着粗气捡起拐杖，发现杖身刻着一行小字：【凡铁亦可诛神】——是周沐临死前用血写的。

窗外，暴雨渐渐停歇。秦望望着云缝中透出的星光：“才清闲几天“

“后悔了？“许仙擦着脸上的血。

秦望接过拐杖当临时假肢，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走吧，武馆该收第二批学生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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