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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宸极帝婿(十三)


这一日时光过得极快,待黄昏时宸极府前送别这一家三口时,越千辰再回过头看,方才惊觉已然日薄西山。

“怎么样?”

转身回府,伊祁箬轻拂衣衫间,恍然听了这么一句话,转头朝身边的越千辰看去,却见他眉头微微有些轻蹙,正携一副淡淡亮亮的目光望着自己。

“嗯?”她有些发懵,嗤笑了一声,与他牵着手往回走,道:“这话不该是我问你么?”

他捏着她的手紧了紧,眉眼里的关切明显了一分,也不与她反驳,只耐心道:“这半天可累着了?身上可有没有什么不适?”

他说完,宸极帝姬原本舒淡的眉眼缓缓拧成了一团,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朝他看了一眼,一时之间倒是也不说话。越千辰弄不明白她想什么,接连又问了好几声,直等到两人脚下拐了几拐,正绕进一片翠竹园中,帝姬方才驻了脚步,回身在他的疑惑中屏退了左右。待周围的随侍尽退了,她蹙着眉看了他两眼,正待他要开口问时,对面的女子却已赫然袭出一拳来,带着凛冽内力,不偏不倚,正朝自己袭来。

这一拳来得无端,立时将他弄得脑中一懵,只是手下快于思绪,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下意识的与她交起了手来。一时之间,两股内力交撞四震,不多时已带倒了那边好几棵的翠竹。越千辰怕她牵动病气,本还留着力气,谁知对面的人却是半点余地也不给,眼见着是没留什么后路,平白无故的,出手却尽是直劈命门的凌厉。

一时间,弄得他没办法,也只有全力以赴。

一场凭空的打斗,愣是结束在半个时辰后,夜幕初降之际。

手中一片竹叶飞出,在他脖颈旁勾连着划过,随即便直插其身后一棵尚在摇曳之中的竹身上。越千辰狠敛眉目朝后飞快一看,眸光不由更深了深。

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脖颈,垂眸便看到指尖上的一丝浅淡血迹,他抬头朝她看去,却见她一边摘了面纱,一边昂然一挑眉,“看你往后还有没有脸问我这个。”说着,将手中面纱朝他怀里一扔,也不管他,便径自提步走了。

原来,这突如其来的一战,为的就是这个么?

越千辰看着她的背影,手里攥着她的面纱,蓦然间划过无名一笑,旋即便快步跟了上去。

直等回到寝殿中,她净了手匀了面,从书室中随手捡了本书,回身走到内室往榻上一歪,越千辰也跟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两人方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说话。

随手拿来的却是一本《庄子》,她挑了挑眉,继而便也翻开,一边滤着眼底下的字,一边轻描淡写的开口,带了分阴阳怪气,道:“我看你对那孩子倒是真满意。”

当时在灼园中,仅凭眼高于顶的玄夜太子对花大公子那一句赞,他对花氏夫妇对那孩子的教养之恩有多感念,她便已心下了然。

越千辰听罢,却是哼笑一声,“满意?”看着她抬了抬眼,他摇摇头,道:“满意不满意哪里是我该说的话,血脉至亲,无论那孩子缺胳膊少腿坏人性也罢,只要她是兄长的孩子,我便都是爱的。”

她淡淡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落在书上,语意不明的轻哼了一声,道:“是呢,如今眼见了,岂止是不缺胳膊不少腿,那样的孩子、那样的灵气尊贵,只怕崇嘉殿下不只是爱,更是要爱进心坎里了!”

她这一句不阴不阳的话说完,越千辰那头却是迟迟没有回音。等她心下开始狐疑,正要抬头去看时,却忽然听到那头传来他沉淡的声音,道:“我今天倒是还看出来一件事。”

他顿了顿,直等她等得不耐烦朝自己看来时,方才饶有深意的勾起一抹笑,问道:“你对娆儿……也是极喜欢的罢?”

说是问句,可那话里那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

伊祁箬眸色沉了沉,半晌从他身上移走,点了下头,轻声道了一句:“原确是极喜欢的。”

原——也是个与曾经一样伤人心的字眼。

可越千辰这一下午的观察所得,却叫他不大相信这人如今的这句话。

“就因为她是他和姬窈的女儿,你如今知晓了,再见时能将过往的所有情份都换做恨意么?”他起身挪到更远的一方罗汉榻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似乎妄图将她周身的轮廓看得更为全面,半晌,摇头定断道:“箬箬,我在你身上,看不出对她的恨。”

她听着倒是稀罕,淡淡嗤了一声,甚至连头都没抬,随口道:“我既答应你不让那孩子死在你前头,那自然说不上还有许多年的戏要做,你我在一起这些时候,你何曾见过打从一开始便露馅儿的?”

那女子眼底的神色极是自然,如若古井无波,说话间,随手还翻了一页卷册,眼看着当真没有半点破绽。

越千辰渐渐发现,如今的自己,对眼前这人的话,当真是连分析都不敢了。

他是真的判别不出来,她说这句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伊祁箬意识到他满带着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隔了半晌还没有消散的意思,倒是弄得她先乐了起来。

“你也够有意思的,好端端的又研究我的心思做什么?往日吃的亏还不够多么?”

轻淡淡的一句话,竟立时让他心底生出一朝被蛇咬愤恨。

不过转念一想,诚如她所言,自己还真是无端了——看不清宸极帝姬的心性也罢,至少这个人的依归,天下都是知道的,清娆,不必论那孩子在她心底究竟占不占得上一个位置,单说那孩子出身眼下在她心里开明起来,仅仅凭着那花姓背后隐去的一个越字,只要有机会,眼前这人,便不会放过那个孩子。

唯一能保那孩子一世平安的人,只有那一个。

就算是为着这个孩子,越千辰也是史无前例的渴望活下去。

即便要再过多少年禽兽不如的日子。

收敛一口气,他复又长长的吐出,随手从案上捡了颗罗汉豆来玩,望着她勾了勾唇,道:“周嫱当年背着你救下那个孩子,做出这件事来,你不怪她?也不怪与你情同兄妹的花大公子?”

在没见到她与那夫妻相见的情景前,越千辰私心里也是幻想过有朝一日见面时当有的情形的,不得不说,今日灼园里她与花境的那一出亲密无间,是极大程度上的惊讶了他的五脏六腑,今日之前,除了楼锦衣,他还未曾见过她与任何一人有过这样的亲密。

“你可看我怪过世子?”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掷出这样一个有点子违和的题目。

绝艳侯,呵,那自然是半点也没有的了。

他脑中一动,继而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得一向清楚,也从未因一己之故,便要求身边的所有知交也随着自己一道去仇视自己所恨的人,说起来,她也算是恩怨分明之辈,当年花境、周嫱救得是好友章灼王姬的女儿,救扶教养,那是他们夫妻的选择,若说她有所怨恨,应当也是怪他们对自己的欺瞒罢。

想着想着,他不禁自嘲一笑,似乎到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呵,时至今日,不管你对那孩子是何种感情也罢,可实际上,你都根本就不会杀她,是不是?”

正赶上翻页的空档上,她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

“我不会杀。”低下头,平平静静的启口,她施施然道:“可不代表我真想让她死的时候,她还能再命大一次。”

越千辰赫然一怔。

也是,自己老是忘记,她手下驾驭的能人异士,岂止一二之数?

杀人罢了,本是最不必她亲自动手的。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他往前倾了倾身,半躬着身,手臂搭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朝她望过去,继而缓缓问道:“绝艳侯哀苍生若此,何以……能宽恕你这些年的诸般罪行?”

扣在卷册上的白皙手指极其不易察觉的一抖,幸而他还是将她那下意识的动作收入了眼中。下一刻,便听她带着些笑意的轻快说道:“我也想知道,哪一日你朝他问出了答案来,也告诉我知晓一番。”

越千辰眉目一深,不知道经由此又想起了些什么。

默然许久,她那头看累了书,停下来揉了揉额角,就此起身缓缓朝他身边走了过去。

“对了,等挪府的事收拾完了,我有两个人要给你。”

看着在自己身边落座的人,他一时之间还未曾将自己从沉思中拔出来,没大反应过来她话中所指。伊祁箬看他那神情,不禁一笑,摇了摇头,又道:“你的那几个手下,在我手里,包括元类、傅听涛在内之流,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待万寿节过了便给你放回去,除了这些人之外,你就不觉站在玄夜太子的立场上,如今又好不容易熬到了宸极帝婿这个位子,你该开口向我要两个人么?”

这话听起来着实叫他哭笑不得,倒像是自己的人自己不上心,还要她上赶着命令自己央求她放人似的。这样想着,他便笑道:“你这话说的,到叫我不敢妄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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