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楚侯当日带亲卫潜入宫中救下永德帝与太子时又受了伤，且是年事已高，所以诸事皆定后便再次上书禀明了欲卸权隐退之意，而永德帝因楚侯此次护驾有功却丝毫不挟恩自傲，对其忠心也很是赞誉，且楚侯并未提及欲写楚凌夜一同隐退，所以便也未似上次一般拒绝，而是已经准允。

因此新帝此次的封赏，便全数落在了楚凌夜与慕锦月的头上。

元文帝当朝下旨，因楚侯与楚凌夜父子救驾有功，封楚凌夜为镇国王，食邑万户，爵位世袭罔替，且因慕锦月料事如神、未雨绸缪，才使得南充避免了覆国之危，更是护住了白皇后的安全，特加封霁月郡主为公主，食邑三千户。二人所出子嗣后代，长子可承袭镇国王爵位，长女则可按皇室规矩，册封为郡主。

新帝圣旨一下，立时便引起轩然大波，朝中诸臣无不对此瞠目结舌、议论纷纷。

若是先前永德帝破例封慕锦月为郡主已是前所未有，元文帝此次册封更是震惊朝野，众人皆是闻所未闻。

按照南充律例，历代只有皇室所出皇子可封王爵、受封地，而公主的封号也是只有皇室之女才可受封，此次楚凌夜与慕锦月以臣子之身被破例封王与公主，享皇室子嗣同等俸禄与待遇，如此隆恩厚赏，如何能不叫人震惊。

楚凌夜智勇双全，与新帝自幼时起便很是交好，月前更是一举大败狄戎，使得狄戎国主动进京求和，且畏惧楚凌夜所带领的边境军而不敢再度与南充开战，可谓战功卓著。而楚凌夜与镇南侯府更是一路扶持新帝，直至新帝成功登上高位，可谓既是智勇过人又是忠心耿耿，众人自知新帝对其定然是极为倚重与信任，却不知竟达到了如此地步。

在世人的眼中，这样的恩赏自然便意味着泼天的富贵与无上的权利，京中上至朝中诸臣下至平民百姓，对楚凌夜与慕锦月均是无不称羡。

但对于楚凌夜与慕锦月而言，这样的恩赏却并未让二人如何欣喜。

慕锦月本就对权势富贵并不看重，如今更是因无怜的死而深陷于痛楚之中，所以对被封为公主也并不在意，只是对元文帝如此明显的庇护之举很是感激。

不论她是否在意权势，有了这陛下亲封的公主身份，日后都是受益无穷的。

而对于楚凌夜而言，如今陛下的封赏，却是让他不由得想到了被害死的楚凌远。

自献王被押至刑场处斩之后，他便算是为楚凌远报了仇，许是心内为楚凌远复仇的执念崩了太久，如今一朝如愿，绷紧的心弦放松，心内一时没有了目标，楚凌夜便不断频繁地想起逝去的兄长。

他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想，若是楚凌远未曾被献王联合狄戎所害，若是楚凌远还在，以楚凌远之才，在南境对敌之时定然会比他做得更好。

那么……

如今被封赏为镇南王的人便该是楚凌远。

而他未曾失去兄长，父亲也未曾失去长子，他们父子三人便仍会互相守望扶持，过极为平淡，或许不够和睦但却安宁的日子。

如今陛下封赏越是丰厚，他便越会想起若是楚凌远如今仍活着会当如何，更是越发为他未能及时发现献王的阴谋、未能及时救下楚凌远而自责。

靖元二十二年一月十四日，楚凌夜入宫谢恩。

原本慕锦月应是与楚凌夜一同入宫谢恩的，但因慕锦月本就伤势未愈、仍需静养，元文帝便特地交代，慕锦月不必亲自入宫谢恩，慕锦月便也顺水推舟，未同楚凌夜一同入宫。

原本自白若桐随着元文帝入宫、被封了皇后之后，慕锦月与她便再未见过，对白若桐也很是想念，所以慕锦月是想要趁着入宫谢恩的机会与她一见的，但前日收到了一封韦太后的密信后，慕锦月便改变了想法。

韦太后的密信中并未多说什么，只说待慕锦月入宫谢恩之时，叫她借口为韦太后诊脉，前往慈宁宫见韦太后一面。

慕锦月收到这密信后默然良久，最终便决定不随楚凌夜入宫谢恩。

如今新帝登基，韦皇后便是终于实现了毕生所愿，此番蓦然约慕锦月相见，慕锦月一时也并不知道，韦太后要见她是为何事。

但无论韦太后所为为何，慕锦月却是明白，如今最应该做的，便是与韦太后保持距离。

如今诸事皆定，新帝已经登基，而在陛下眼中，她因被韦太后与赵氏联手陷害一事，已是与韦太后彻底撕破了脸、再难相与的。

若是她如今与韦太后有所往来，惹得陛下生了疑心，导致她与陛下的身世秘密暴露，便是得不偿失。

况且……如今她的确是将韦太后视作不相干的人，与韦太后无话可说，亦不想再有任何瓜葛。

韦太后作为她的生母，将她带到这世上，她自然应心怀感激，但韦太后为了权势地位，将刚刚出生的她与陛下交换，且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对此有过半分悔意，也未对她有过半分关怀，她却也难以做到未有丝毫埋怨。

既然生恩未报，却又心有怨怼，恩怨纠结之下不知要如何面对，索性便不如不见，就此各自安好。

…

一月二十日，养心殿。

才下了早朝，元文帝便召了楚凌夜前来。

“臣参见陛下。”

待楚凌夜进了养心殿、立于殿中，便对着高座上的元文帝极为恭敬地行礼。

“平身。”

“谢陛下。”

楚凌夜并未抬头，谢恩起身后，便微微垂眸立在了殿中。

却不想他才起身立好，便听得龙椅上的元文帝一声轻笑。

“阿夜，你我虽是君臣，但莫要忘了，你我，先是兄弟。如今并无旁人在，阿夜不必如此拘礼。”

听得元文帝带着笑意的言语，楚凌夜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元文帝。

龙椅上的元文帝此刻一身明黄色龙袍，头上带着镶夜明珠珠冕旒，虽然仍是丰神俊朗、温润和煦，与从前无二，但在龙袍及冕旒的映衬之下，却无不显露出天子的威仪与气势非凡。

按南充礼制，尊卑有别，天子威严不可藐视，身为臣子是断不能直视天子的。

元文帝这样说，便是说方才楚凌夜的举止太过循礼了。

“臣不敢造次。陛下如今已贵为天子，臣身为臣子，理当循规守礼。”楚凌夜微微垂头，对着元文帝揖手一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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