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国安寺之行后，慕锦月终于振作了起来，开始不再似先前那般颓靡。

那日与国安寺住持方丈的一番长谈，的确是将慕锦月心内郁结解了大半，使她不再因自己平安无事而无怜却是为她而死而那般心怀愧疚、痛不欲生。

那方丈说的没错，如今她再是如何悲伤欲绝也是无用，也无法换回无怜的性命。

若是无怜还活着，想必也定是不愿见她豁出了性命救下的自己这般萎靡不振，更不愿见自己一直自怨自艾、浑浑噩噩，如行尸走兽般了无生机地活着。

且……因那住持方丈一番暗含天机的言语，慕锦月此刻更愿意相信，如今无怜也似她一般重生了，在另一个世界中好好地活着。

她活了两世，与无怜两世均为知己，若是无怜机缘之下也得了重生，慕锦月相信，在无怜重生的那个世界里，她与无怜，也定是会成为莫逆之交。

而她这一世，既然注定了仍是亏欠了无怜却无法以身替她，那么……她便只有替无怜好好活着。

如今无怜大仇未报，仇人仍好好地活着，她又如何能似这些时日这般，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一日后。

清早，慕锦月起了床后，春枝与灵云等便服侍她洗漱更衣，一切妥当之后便传了早膳。

楚凌夜一早便出了门去，此时还未曾回来，因楚凌夜出门前曾特意叮嘱春枝，若是慕锦月醒来了，不必等他回来用早膳，春枝在禀明了慕锦月后，慕锦月也并未坚持。

近来为了白日能够多多陪伴慕锦月，楚凌夜总是在她睡下后才起身处置朝中与军中事务，早上也往往是天还未亮便起身出门了，待早膳前又会返回府中陪她用膳。

慕锦月知道，近来她的颓然难解、了无生意，是真的吓到了楚凌夜。

“小姐，这是奴婢特意为您熬的金丝松茸燕窝粥，您多吃一点。”

此刻春枝立在慕锦月的身旁，见慕锦月竟吃了一碗粥下去，不由得满是惊喜。

自慕锦月重伤醒来，得知无怜身死之后，慕锦月便是茶饭不思，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她已是很久没有见过慕锦月这样认真用膳了。

春枝陪伴慕锦月最久，自然最是了解慕锦月的性子，了解慕锦月与无怜的情谊，也明白慕锦月始终因为无怜的死难以释怀。

莫说是慕锦月，便是她与灵云灵雨和春菱，也是伤心不已。

自与慕锦月相识以来，无怜的确是一心一意为了慕锦月好，她们这些丫鬟都是看在眼里也牢牢记在心上，此次无怜更是为了救慕锦月丢了性命，她们又如何能不伤心。

念及至此，春枝不由得微微侧头，看了立在身旁的灵云一眼。

灵云此刻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眼眶却微微红了。

春枝不由得心内一酸，也是强忍着眼中的泪意。

那夜无怜与她带去支援的属下几乎全部战死，却护住了身受重伤的春菱与灵云灵雨的性命。

春菱与灵云灵雨醒来后，得知无怜与她带来支援的属下身死，一时也是无法接受，整日愧疚自责。

尤其是见了慕锦月近来伤心欲绝的模样，她们三人更觉得心内难安，只恨死的不是自己。

她们三人心内觉得，是她们武艺不精，才不敌那些贼人，在无怜前来相援的时候竟失了再战之力，这才导致无怜身死。

若是当日她们身手再好一些，将那些贼人全部斩杀，无怜赶来相援的时候便不会死，若是她们再坚持一下，在无怜前来相援的时候有自保之力，无怜那些护住她们三人的属下便不会死，或许有了那些属下的支援，无怜也不会冷不防之下被贼人偷袭。

这些时日以来，慕锦月郁郁寡欢，春菱与灵云灵雨也是日夜难安，这些念头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她们三人的内心。

“嗯，这粥……不错。”慕锦月淡淡道。“叫春菱与灵雨来，你们也一起坐下用一些吧。”

“小姐，您吃就好，奴婢们……此时不饿。”春枝看了默然无语的灵云一眼，而后强笑着道。

在威远侯府之时，慕锦月便习惯叫春枝春桃与灵云灵雨等人陪同用膳，在慕锦月嫁入了镇南侯府后，若是楚凌夜不在府中，她们几个丫鬟也是常陪慕锦月一同用膳的。

慕锦月此刻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看了春枝与灵云一眼。

“春枝，叫春菱与灵雨进来，我有话要说。”

“是，小姐。”春枝不明所以，便对着慕锦月躬了躬身，而后转身出了门去，将正各自在忙的春菱与灵雨叫进了屋中来。

待春枝春菱、灵云灵雨四个丫鬟到齐，慕锦月坐在桌旁看着四人，一时不语。

这四个丫鬟，跟随她已久，可以说是她身边最亲近，也是最可信任之人。

春菱虽然不似春枝与灵云灵雨跟随她的时间久，但被楚凌夜送来她身边后也是尽职尽责、忠心一片，慕锦月对她的信任与倚重丝毫不输春枝与灵云灵雨。

“我知道，因为无怜姐姐的死，你们几人……近来很不好过。”一瞬之后，慕锦月看着四个丫鬟开口道。

四个丫鬟听了慕锦月所言，纷纷不由得垂下了头，避开了慕锦月的目光。

“我也是一样。”

“无怜姐姐……去了，我痛之入骨，甚至几次想要随她去了，想……为何死的不是我……”

听到此处，灵云灵雨与春菱均是双眸一红，紧紧地攥着双手、咬住唇，而春枝则是瞬时泪如雨下。

“我知道，你们也是一样。”慕锦月看着四个丫鬟，继续轻声道。

“但……无怜姐姐已经去了，即便是我们再如何伤心，也是无用。”

“我虽然悲伤欲绝，但却也明白……那日，你们已经尽了全力。若不是有你们在，我是否能坚持到无怜姐姐前来相救，此刻是否还活着，都未可知。”

“从始至终，我未有一刻怪过你们，我相信，无怜姐姐……也没有。”

“近来我寝食难安、愧疚自责，我知道，你们也是。但……我们的悲痛与愧疚，便到此为止吧。”

“逝者已矣，但生者，还要活着。”

“只有好好活下去，才不算辜负了姐姐舍命相救的一片情谊。”

“况且……”说到此处，慕锦月抬眸看向均是泪流不止的四个丫鬟，眸中竟满是冷寒之意：“害死姐姐的人，还好好活着，我们自当振作起来，为姐姐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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