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送慕大姑娘出宫。”

文王定定地看了慕锦月半晌，才面上勉强地绽了一丝笑意道。

两人于是并肩而行，引路的宫女则是恭敬地跟在二人身后。

“殿下可是担心皇后娘娘？娘娘玉体安康，待到锦月下次入宫施针后，娘娘的身子便可彻底恢复。”

慕锦月感知到文王此时低沉的情绪，以为他是担心韦皇后体内之毒，不由得轻声道。

“方才皇后娘娘说，对于她身边潜藏的下毒之人，娘娘如今已有头绪，只待那人与幕后指使之人碰头便可将其拿下，如今一切已在娘娘的掌握之中。”

文王闻言并未接话，但脚步却停了下来。

慕锦月侧头看向文王，恰巧见到文王此时幽暗深邃的眸子看向自己。

慕锦月被文王深邃的目光盯住，蹙眉间正欲继续开口询问，此时文王殿下却开口了。

“慕大姑娘……昨日遇到了山匪？”

文王此时面上并无素日的温润笑意，而是面色一片冷肃。

慕锦月一愣，瞬间便明白了文王此刻如此不同往常的原因。

原来，文王殿下已是知道了昨日之事。

想必是方才去养心殿的时候听说了的。

“是，殿下知道了。”慕锦月微微垂首，不知为何，此时面对着文王，她竟有种心虚之感。

“本王以为，慕大姑娘已将本王视作知己好友的。”

文王此时的眸子里竟有一丝难以觉察的伤痛之色：“慕大姑娘此番遇到如此惊险之事，为何……并未对本王提及？”

慕锦月此时看着面前一派冷肃的文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慕锦月知道，昨日之事，文王殿下早晚会知道，但慕锦月的确未想过要亲口告知文王。

她不知要如何与文王言说。

如何说？

说那山匪对自己原本的肮脏算计，说根据自己的探查，是安宁郡主谋划了此事，全是因了文王的缘故？

此事虽因文王而起，但说到底是安宁郡主心思歹毒之下的不择手段，慕锦月从未因此对文王有一丝一毫的迁怒责怪之意，亦不想文王因此而自责自谴。

还有便是……她该如何解释……十一的出现。

正待她心思翻飞之间，慕锦月便听闻文王殿下温润醇厚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可是因为……昨日是十一出手相救的缘故？”

慕锦月闻言，心内登时了然，但面上仍是神色不变地看向文王。

她并不意外文王知晓了是十一出手相救，既然昨日京戍卫的人见到了十一，且此事后续也是十一与京戍卫共同汇报处置的，文王殿下询问此事时必然会知晓。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只有继续沉默。

“本王近日，是有听闻些京中的传言的。”

文王见慕锦月并不做声，眸中黯然之色又深了几分，此时负手而立，抬眸看向远处道。

“关于……骁勇将军如何在街市上英雄救美，救了被泼皮无赖纠缠的慕大姑娘。”

“还有，关于徐尚书之女如何诬陷骁勇将军与慕大姑娘有私，被骁勇将军怒斥。”

“本王听闻这些传言之时，心中其实便有所猜测。直到方才在养心殿中，见了京戍卫统领上报给父皇昨日之事的折子。”

文王此时终于回头，看向一派清雅端庄的慕锦月。

“想必阿夜，也是倾慕慕大姑娘的吧。”

慕锦月闻言不由得攥紧了指尖，面上忍不住便是一红。

文王看着慕锦月的神色，便知自己所猜无错。

虽然那京戍卫统领在奏疏上说，骁勇将军的护卫十一是偶然之间路过，才恰巧救了慕锦月主仆，但文王却是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他与楚凌夜向来交好，自然是了解十一的。

作为楚凌夜最为忠心耿耿、武功最为高强的下属，十一向来对阿夜贴身护卫、寸步不离。

如今楚凌夜不在京中，却并未带着十一随行，而十一昨日却刚好出现在城郊，救下了慕锦月。

结合最近京中关于慕锦月与楚凌夜的传言，只是略一联想，文王便了解了楚凌夜对慕锦月的心思。

“慕大姑娘可是觉得，本王是因阿夜亦倾慕慕大姑娘而心生恼怒？”

文王此时看着慕锦月面上的神情，语调不由得柔和了几分：“本王不会。相反的，本王此刻无比庆幸阿夜亦倾慕于慕大姑娘。”

文王一双星眸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若不是阿夜倾慕于慕大姑娘，派了十一暗中保护，昨日只怕……”

文王此时声音暗哑，便再也说不下去。

“若是昨日十一并未出现，本王不敢想。”说道此处，文王忍不住攥紧了负在身后的手。

他的确不敢想。

只要想到奏疏中描述的那五个山匪尸身的面貌身形，想到若是十一并未及时出现，如今慕锦月会发生何事，文王心内便是一片后怕。

“慕大姑娘娴雅端庄，姿容绝色，阿夜慧眼识珠，会倾慕于慕大姑娘也很是正常。本王并非因此而不快。”

文王此刻看向慕锦月，正色道：“本王在意的，是慕大姑娘遇险之事，并非是由慕大姑娘亲口告知本王。”

慕锦月闻言便是一愣，此时忍不住抬眸看向文王。

文王迎着慕锦月的眸光，一双星眸中满是坦荡的情谊。

“本王说过，绝不会因为本王倾慕于慕大姑娘便逼迫于你。自然，本王也不会因为本王倾慕于慕大姑娘，便不允许旁人也倾慕于你。”

“本王只希望，慕大姑娘是真的以本王为友，而非一句空言。”

“既然为友，本王希望可以分享慕大姑娘的喜悦，也可以分担慕大姑娘的愁绪。”

“锦月所说以殿下为友，并非空言。”慕锦月此时看着文王，终于道：“锦月的确将殿下视为知己好友，只是……只是昨日之事事关锦月声誉，锦月的确不便多言。”

文王此刻深深地看了慕锦月半晌，嘴角便扯开了一个清浅的笑意。

“如此便好。”

“至于阿夜，”文王此时看着慕锦月，眸中已是恢复了惯常的温润之色：“阿夜与本王情谊深厚，虽非嫡亲兄弟，但也不逊色半分。”

“想不到对于倾慕之人的选择，竟也如此相像。”

文王说道此处，看着慕锦月此时绯红的面颊，不由得又是一笑。

“但即便是手足兄弟，亲如阿夜，本王也不会有丝毫相让。本王……会与阿夜公平竞争。”

文王看着慕锦月，又恢复了惯常的翩翩风姿，面上带了一丝势在必得之意：“那便要看，本王与阿夜，谁能进入慕大姑娘的心。”

…

在回侯府的马车之上，慕锦月仍是在回想着方才文王之言，此时不由得心绪翻飞。

文王殿下磊落君子，慕锦月自是不会担心文王会食言而肥，逼迫于自己。

但韦皇后，却不一定。

慕锦月想起方才在凤仪宫，自己为韦皇后施针之时，韦皇后有意无意地提及文王对自己的倾慕之意，且明里暗里地询问自己是否对文王殿下也有此意。

慕锦月直到此时似乎才终于想明白，当日韦皇后为何召赵氏与自己入宫。

只怕韦皇后与赵氏，早已存了将自己许给文王殿下的心思。

慕锦月此时不由得眸色沉沉，心内的烦乱之意又添了几分。

若是果真如此……

自己又当如何。

“小姐，我们到了。”

正在慕锦月陷入沉思之际，春枝打帘看了眼马车之外，此时柔声地对慕锦月道。

待到慕锦月与春枝春桃三人下了马车，便见到赵端自侯府大门内匆匆走出，面上满是欣喜之色。

赵端快行几步来到慕锦月的马车前，对着慕锦月便利落地拜了下去。

“大小姐，刚刚得到的消息，侯爷前日率军大胜凌楚王朝，不日便要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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