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死，那你儿子的遗骨呢？”

“你说什么！？”梁骅愣了一下，眼眶兀地红了，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张牙舞爪的想挣脱束缚扑向宋锦，“你怎么会知道我儿子！”

宋锦轻轻一笑，这两天她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监督辛霁时从他口中得知了他拿捏梁骅的秘密。

因为梁骅一直没回去，辛霁猜测他背着自己逃走了，暴怒之下让辛铸把梁骅儿子的遗骨拿去毁掉。

辛铸劝他梁骅知道他们所有的秘密，若把遗骨毁掉惹急了他，梁骅鱼死网破，是个大麻烦。

“我不仅知道你儿子，还知道因为你一直不回去，辛霁怀疑你背叛了他，打算把你儿子的遗骨毁掉。”

“他敢！”梁骅气得哆嗦，脸上故作的平静消失的一干二净。

宋锦笑容不变，“你了解他的，你知道他敢，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送去官府，辛霁若是知道了，表情定一定很精彩。”

不仅精彩，还会怀疑梁骅把他虐杀数名女子的事告知官府，到时他不禁会毁了遗骨，还会杀了梁骅。

梁骅对此心知肚明，一双拳头捏的嘎吱响，恨不得将宋锦生吞活剥了。

聂景珩眉头微蹙，袖中银光一闪，梁骅脸上眨眼间便多了一道血痕。

“收回你的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梁骅被宋锦捏住了死穴，不敢再硬着脖子，“我有一个条件。”

“你一个恶贯满盈的拐子头，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梁骅喉间一梗，“你必须帮我完成这个条件，不然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宋锦挑了挑眉，“你说。”

“把我儿子的遗骨拿来给我。”

“可以，你先把你和辛霁的计划说了，等抓了辛霁，属于你的东西我自然拿来给你。”

梁骅不是很满意，可看着宋锦坚决的态度也不敢再提其他要求，勉强点了点头。

“我有今天实是拜你所赐......”

宋锦一头雾水，“等等，关我什么事？”

梁骅斜她一眼，“我并非你口中的拐子头，不过是级别比蔡康高一些，负责永阳和兴平附近几个县罢了，去年我奉命去平康酒坊接获，一时兴起耍了你弟弟一道，却没想到被你找到平康酒坊。

平康酒坊的窝点被官府捣毁，上头震怒，我受到重罚，命悬一线之际被辛霁救了，他是我们这个团伙的大顾客，看中了我的能力，向上头讨要了我，我儿子的遗骨便是在那时被他拿走的。

他用我儿子的遗骨威胁我，让我帮他做事，四处搜寻妙龄少女，起初我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后来知道了，但已经晚了，我入了他的坑，跳不出去了。”

他苦笑一声，无意识的摩挲着右手。

宋锦低头一看，发现他右手小指竟是缺失的。

梁骅察觉她的视线，并未躲避，反而大方的卷起袖子，露出整个手臂来。

他身形高大，长得也算文雅秀气，他不主动袒露，任谁也猜不到他掩藏在衣服下的手和手臂会如此......丑陋。

整只手臂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小指像是从手上生生拽断，却未得到医治，留下了一个崎岖不平的小坑。

“很丑吧，但谁又知道七年前这只手是用来拿笔写字的呢。”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向宋锦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难过，“宋姑娘，你这般厉害，为什么早年声名不显，若早有你这么一个人，我儿子也不会白白惨死。”

“因为你儿子死了，所以你就要让别人也尝尝你受过的苦吗？”

“你知道什么？！”梁骅将头埋在腿上，陷入回忆，“我自小父母双亡，家中也算小有资财，我靠着那些银子考上秀才，又娶了媳妇，我媳妇叫丽娘，她是个很好的女子，我们成婚两年，她为我生下我儿子明哥儿。

我们一家子住在县里，原本生活平淡和乐，我在书塾教书，丽娘在家里照顾孩子操持家务，明哥儿五岁那年在院子里玩耍，丽娘做个饭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我们报了官，可官府那群废物贪墨成风，只会让我给银子，找孩子的事一点不上心，我散尽家财也没找到明哥儿，丽娘还因为自责一病不起，不过半年便去世了。

丽娘临死前让我发誓一定要找到明哥儿，我卖了祖宅，四处打听拐子的事，整整找了三年，也许是丽娘在天保佑，我终于找到了明哥儿，可他被人打断了手脚，扔在乞丐窝里乞讨。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折磨的疯傻，不认识我了，我想带他走，可不知道从哪里涌来一大群乞丐，把我摁在地上死命毒打，就在我快死的时候，明哥儿不知怎么的认出了我，替我挡下插向我胸口的匕首......

明哥儿死后，我恨极了，发誓绝不能我自己一个人承受这种苦楚，于是我加入了拐子帮派，专门拐卖小孩和女子，每当我看到那些官府的废物费尽心力也找不到一丝踪迹，心里的恨就会减少一分。”

宋锦沉默许久，道：“梁骅，你错了。如果丽娘和明哥儿你这样，一定恨不得没有你这样的相公、爹爹。”

“也许吧......”梁骅闭了闭眼，眼角滑下一颗泪，“也许我错了，但如果不这样，我心里的恨又该怎么消散......算了，你是官府中人，自然觉得我罪大恶极。”

“你是罪大恶极，但我并非是为官府说话，而是为那些被你拐走害死的人说话，如果你杀的是当初那些收了你的银两却不帮你找孩子的人，我无话可说。

但你的刀指向的是无辜的女子、孩子和他们的家人，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与你的悲惨遭遇毫无干系，是你欺软怕硬，不敢杀那些官差，只敢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若你遇上的是杀猪的屠夫，是强壮的猎户，你还能把他们拐走吗，你不能，所以不要在这里作出一副忏悔的姿态，你真正对不起的，是丽娘，是明哥儿，和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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