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娘？芳玉出啥事了？”许尚贤听的着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许母一拍大腿，哆嗦着说：“你媳妇在家门口等你回家，咱对门的冯家大郎，那个天杀的畜生把他媳妇和两个孩子都砍死了，你媳妇受了惊吓，说是肚子疼！作孽啊，天杀的东西作孽啊！”

两人说着话，转眼走出老远。

周秉也坐不住了，“东家，我看看去，我姑父身体不好，姑母家就尚贤一个男丁，有啥用得着人的我也能帮把手。”

宋锦忙点头：“快去吧。”

发生了命案，这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邱氏和江氏、曹氏唏嘘不已，又害怕又跟上去想去看看，宋思宁和宋思远也探着头往外张望。

单老伯年纪大了，虽然沉稳些，却也支着耳朵听邱氏三个说话。

宋锦一瞧，索性道：“谁知道许家在哪？咱们也去看看吧。”

单老伯立刻道：“老头子听许小子说过他家住在桐花巷。”

宋锦便关上铺子门，带着几人出门去了桐花巷。

昌荣街同桐花巷有些距离，几人紧赶慢赶，到地方时巷子里早已人潮涌动，宋锦听了一耳朵，说是冯大郎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五岁，这几年间不断有人说他儿子不像他。

冯大郎早就因此郁结在心，只是往日跟妻子感情和睦，他不愿相信妻子背叛自己，直到最近县里兴起滴血验亲的事，冯大郎便偷偷趁儿子睡觉验了二人的血，结果并不相融。

冯大郎犹如五雷轰顶，怒上心头，抄起斧头先砍死儿子，又去院里砍死了正陪闺女玩乐的妻子。

许尚贤媳妇刘芳玉当时正站在门外等候丈夫归家，眼睁睁瞧着这一幕，根本来不及阻止。

永阳县繁华，从前虽有不少命案纠纷，却也不及最近这些时日发生的频繁。

这次一下子出了三条人命，一向爱凑合和稀泥的县令程万全也坐不住了，亲自带捕快来了桐花巷。

宋锦站在外围，旁边几个妇人正低声说话。

“咱永阳县也不知道遭了什么邪，咋净出些不忠贞的女人！”

“这些傍野汉子的死了也活该，净给咱们女人丢脸。”

“谁说不是啊，就那个开粮行的徐家，家里银子能堆成山，也禁不住他家儿媳妇廖氏给徐少爷戴绿帽子！”

“廖氏？嗤，滴血验亲当晚徐夫人就把她关祠堂去了，我娘家邻居的姑婆嫂子的闺女在徐家做丫鬟，说廖氏今早自缢了！临死前还嚷嚷着要以死证明清白。”

“徐家没拦着？”

“拦啥？她这种不忠贞的徐家巴不得她赶紧死，省的连累家里名声。”

宋锦忍不住插话：“仅凭毫无依据的滴血验亲就认定廖氏不忠将人逼死，未免太武断了些。”

妇人听见有人反驳，拧眉回头，骂人的话还在嘴里，见宋锦衣着样貌不俗，又将话憋了回去，不耐烦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多的是那耐不住寂寞的小贱......”

她越说越难听，宋锦眉头紧皱，懒得跟她争辩，往前挤了挤，寻到个离冯家近的位置召出水镜，打算亲自看看事实如何。

水镜银光流转，回溯到傍晚时分。

冬天的夜晚来的早，虽是傍晚，天色却已经有些昏暗，几个垂髫小童正拿着石子蹲在巷子口玩一种叫‘草上飞’的游戏。

桐花巷同永阳县众多居住着平民百姓的巷子一样，并不算多宽敞。

小童们玩得正兴起，一个穿着半旧夹棉短打的男人转了个弯走进巷口，小童们听见脚步声，站起来给他让路。

有个小童仰着小脸喊了一声：“冯伯伯。”

男人没说话，只淡淡的看了眼小童，表情有些阴郁。

小童年纪不大，被他这一眼吓得缩了缩身子，瘪着嘴强忍泪花。

男人收回目光，走进一处院子。

正是如今一片惨象的冯家。

男人无疑就是冯大郎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在，冯大郎站了片刻，像是在犹豫，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什么，神色间添了两分果决，随后径自进灶房寻了个碗，又去井边盛了半碗水，端着水进了东边一间屋子。

屋子不大，只放着一张床一个和一个木箱子，因为没点蜡烛，视线有些暗。

冯大郎将碗放在木箱子上，走到床边，宋锦这才看清被子下微微拢起的一小块弧度。

床上躺着一个小童，脸红红的，呼吸时小嘴微张，鼻子也囔囔的，大概是着了风寒。

冯大郎伸手顺了顺小童额发，再次犹豫了。

这次他犹豫了很久，久到让人以为发生的惨案是错觉，这个男人其实是个慈爱的父亲。

然而下一瞬，他就掏出一根有些粗的针来，先是刺破自己指尖，将血滴进碗里，接着又用同样的法子取了小童的血。

小童吃痛，嘤咛着醒了。

冯大郎却没心思关注他，只死死地盯着碗里那两滴血。

“爹......”小童不懂他在做什么，弱弱的喊了一声。

冯大郎等了又等，直到那两滴血在水中散开都没有相融。

“野种！别叫我爹！我不是你爹！”

冯大郎的眼一下子红了，他像是疯了一样，拽着小童头发将他甩在地上，随后三两步跑出去抄起柴火棚子旁的斧头。

冯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在院中陪小女儿玩耍，听见动静才站起身就见冯大郎拎着斧头冲进儿子屋里。

冯大郎力气很大，一斧头下去，小童还未反应过来就血花四溅，身首异处！

“大郎，你拿斧头做什......”

冯妻牵着小女儿刚走到门边，话还没说完就对上儿子死死瞪着的眼。

鲜血汩汩地流淌出来，在她脚边晕开一朵殷红的花。

冯妻双膝一软，艰难站稳，口中发出嗬嗬的喘气声，一抬头，对上冯大郎血红的一双眼。

似乎是察觉到不妙，冯妻下意识抱起小女儿，转身朝外跑去。

但冯大郎速度更快，她刚跑到院里，对面许家的媳妇刘氏瞧见她，张口正问：“嫂嫂还未做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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