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建桥忽然发现，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顾澄的状态变得更好了。

    他觉得自己多少还是会教人的，不然怎么能解释顾澄现在的状态，跟以往的表现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以前顾澄的表演，是浮于表面，只会靠着出色俊朗的外形来展示人物角色的魅力。

    所以那时他并不看好顾澄表演方式的改变。

    在他看来，哪怕顾澄加了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动作，但是人物演绎的跟之前没有区别。

    但现在顾澄的表现，反而是有点深挖顾修德这个角色了。

    “他跟锦梨都是文戏时状态超好，难道这两个人更适合拍文戏吗？”

    如果是这样，那接下来的场景又得开始调整了。

    严建桥打算集中一段时间全拍文戏，而不是间隔地插入到激烈的剧情戏里，这有助于积累起状态，拍得越来越好。

    所以他做出了个试探。

    在拍了一段时间的文戏后，尝试拍摄情绪波动比较剧烈戏。

    恰好，剧情的发展也来到了第一部的高潮结尾——

    顾修德的死亡！

    随着顾修德对李菲菲越发关注，那些暗地里崇拜顾修德的学生十分厌恶李菲菲。

    所以他们特意挑了一个顾修德不在的时间段，打算狠狠地整一次李菲菲。

    顾修德越是保护李菲菲，他们就越是要整李菲菲，仿佛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挑战顾修德的权威。

    片场里。

    随着导演一声“Action”，所有演员各就各位。

    锦梨被捆绑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嘴巴被塞住，不能呼救，手腕也被绑得很紧。

    永远不要期待敌人会在关键时刻放你一马，那些对捆绑很熟练的学生，只会在要欺负你的时候，把你绑的很紧！

    但锦梨扮演的李菲菲很聪明，她在察觉不对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个薄薄的小刀片。

    刀片用塑料膜包在手心里，在被人捆绑的时候，她一直都不敢张开手，就怕被人看到。

    他们实在是捆得太紧了，李菲菲觉得自己的掌心都要被薄薄的刀片给划破了，很痛，非常痛……手肯定被割伤了！

    她不想要用力，但绳子把她的手压力积压在一起。

    “就这样行了吧。”捆绑的人说道。

    另外一个人还检查了一遍，感觉很结实，“行了，就把她扔在这里，呵，看到时候顾修德会怎么发疯！”

    这个学生冷笑了一声，他平常时跟顾修德很不对付，凭什么顾修德总是压他一头。

    这次，他也要反过来压顾修德一头，让他尝尝求人的滋味！

    李菲菲感觉胸口被绑得有些窒息，又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不停地颤抖着，眼中的泪一滴滴地掉落下来。

    看着好不可怜。

    捆绑的学生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她毕竟是顾修德罩的人，别做的太过分了，等顾修德知道后，肯定要找我们麻烦。”

    另外一个学生嗤了声，看向李菲菲眼里充满不屑。

    “顾修德又不喜欢她，只要没弄死人，没断手断腿，只是出点血怎么了？

    再说了，按照我们的计划，也不会让她流血，只是让她晕倒而已。顾修德要真这么在乎她，也不会跟刘芬一同去参加晚宴。”

    李菲菲眼中蓄着泪，那双眼睛仿佛会发光，也会说话，将惊恐的表情展现了出来。

    严建桥特意对她的哭戏来了个特写。

    在拍摄的时候他也发现了，锦梨很擅长拍哭戏，这其实是一种天赋。

    有的演员哭起来很狰狞，但有的哭起来我见犹怜。

    有的演员哭起来让人感同身受，而有的演员让人觉得声色僵硬。

    锦梨是哭的很凄楚那挂，她表演的是学生，学生的那股天真气质与绝望的哭戏相结合，给人一种又梦幻又残酷的差异感。

    严建桥觉得，这种差异感能吸引网友前来观看，而这种表演方式也是锦梨的特质之一，所以他没有抹杀，而是选择了放大。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在强压下，他也没多少时间能够打磨了。

    只能把一些画面权力交给演员来呈现。

    这也是许多新人导演的通病，什么都想要拿住，但什么都做不好，最后只能依靠演员。

    他不想无能狂怒，也就只剩下相信锦梨这条路。

    短暂的休息过后，这一幕继续拍下去。

    李菲菲等俩人都离开后，将手掌里刀片努力弄出来，忍着镶嵌在肉里痛感，她用鲜血试出刀片的锋利，也试出了刀片的位置，开始割绳子！

    刀片是用糖饼特别制作的，看似锋利但不伤人，绳子看着很坚硬，但其实材质特殊，不算难割开。

    捆绑戏之前，他们就拿刀片糖饼试割过几次，花费一番力气的话，能够割开！

    这种方式，恰好可以把紧张的艰难求生给拍进去。

    有个摄像头专门对准着锦梨的手部。

    因为绑得太紧了，李菲菲的手在移动过程中很痛，痛到自己掌心都被刀片划破，又太过用力从而嵌到肉里，都没有知觉！

    严建桥忽然喊了“咔”，着急道：“快快快，给她手弄点血浆上去！注意不要弄太多了，沿着血线弄，我要弄出一点点被割破挤压的感觉！”

    这种处理在后期剪辑中，还得弄特效。

    血浆是用红色色素、蜂蜜跟水调制而成的，抹在手掌上一阵黏糊，很还原留流血的感觉。

    因为很黏，又在水的冲刷下变滑，锦梨在切割的过程中，几度拿不稳刀片！

    滑了好几次险而又险地脱手后，最终还是脱手了，掉落在了绳索的间隙里。

    这算是拍摄意外出现的事故了。

    但严建桥并没有喊卡，锦梨心神微凛，明白了导演想要她怎么做，于是咬咬牙，用尽力气将手伸进绳子间隙里，将那个刀片挑起来。

    特写镜头也随着那枚晃动的刀片跟着一晃，又一晃。

    严建桥拍的差不多了，冲当旁白喊道：“你闻到了火烧气，有烧焦的烟味传来，你开始感到慌张了！”

    锦梨还没把那个刀片给拿起来，她再次咬牙，用尽所有力气推着手往那方向挤。

    身体都被挤的痉挛，胸腔仿佛被压缩压扁，狠狠地塞入一个非常小的管子里。

    疼痛、慌张、求生的欲望，想哭的崩溃……

    所有情绪在锦梨的眼里一一呈现，现场忽然变得很安静，所有工作人员都不发一语，看着中央处那拼命冒汗的锦梨，都不由感到一阵肃然起敬。

    严建桥忽然道：“你闻到了一股烟味，你终于发现了，他们纵火！他们想要烧死你！”

    “啊——”

    绝望的崩溃之下，锦梨扮演的李菲菲忽然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怒吼！

    蓄力，再蓄力。

    挤压到胸腔爆炸，但还是要用力挣脱出去，再一点点，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终于，锦梨的两手指尖终于勾到了刀片，重新回到手掌心。    

    “血浆，快！快撒到她的手指间，化妆师过去，我要看到清晰可见的刀口！”

    锦梨所有动作都停顿下来，似乎来到了个时间停滞的空间，进入了一处镜面，镜子里倒映着她的脸颊。

    她站在镜子外，面无表情地地审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表演。

    “继续演！”

    随着这声呼喊，镜子破碎，两个镜子里的自己融合到了一起，从思维停滞的地方回归现实，被压抑着的汹涌情绪倾泻而出。

    火光已经在她面前闪烁的时候，她又是连连爆发出了几声怒吼，额头的青筋都用力地跳动着，终于把捆绑住她的身子给割开！

    只是割开了一条绳子，锦梨吃力地乱晃，将包裹着的绳子给晃松了，才踉跄地跑出去。

-

    顾修德正在参加晚宴。

    忽然收到了小弟发的消息，说是他的死对头抓住李菲菲，把她押去了学校，好像是要殴打她。

    顾修德收到这条消息后，眉头一皱，扯了下胸口的领带，要离开晚宴。

    刘芬在门口处拦住他，不满地说：“顾修德，你说过我在学校里不针对李菲菲，你就陪我参加一次的。

    我们父母都认识，都没离开了，你先走了，我脸往哪儿搁啊？”

    顾修德撇了撇嘴：“大小姐，在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跟你爸妈打过招呼了，他们也都知道我来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他脸色有些黑，说话毫不留情：“滚开！”

    刘芬犹豫了下，让开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也跟着一起出去：“你要去哪儿，你不待在这里，我也觉得无聊。”

    顾修德返回学校。

    此时学校已经一片火光冲天！

    现场里，采用绿幕与实景的搭配，火灾是用后期特效生成的。

    锦梨那一幕拍摄完成后，严建桥就马不停蹄地拍摄顾澄的表演。

    顾澄的上一幕戏并不重要，按理来说应该要被放到B组让副导来拍。

    但严建桥想要更确切知道他此时的状态，所以亲自操刀。

    他感觉顾澄状态还不错，于是让他快速承接到下一幕戏。

    顾修德在学校外边，就看到了一片火光冲天，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很不妙，立刻狂奔过去。

    他在学校门前看到了平日里总是跟他作对的死对头，哪怕被他压了下去，但这个人还是很不服气，叫做林霸。

    顾修德拽住了林霸的衣领，问：“李菲菲呢？她在哪儿？”

    林霸显得有些慌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把她绑在教学楼那儿了，我只是想要放一把小火吓唬她，让她吸入烟雾过多导致晕倒，我没想到……”

    顾修德往林霸的脸揍了一拳，把人打倒在了地上！

    旁边围观的工作人员，都不由暗暗叫爽，揍得好！

    顾修德重新把林霸拽了起来，“我问，你答。”

    林霸忙不迭地点头。

    “你把李菲菲绑哪里去了？”

    林霸嘴唇微张，支支吾吾的。

    顾修德吼他：“你把李菲菲绑在哪里？”

    林霸还是没说，但他旁边的学生忍不住了，捂着脑袋惊恐道：“三楼，三楼的货物陈列室里！”

    这个人很害怕，身体不停颤抖着。

    “我杀人了？不，不是，不是我干的……”

    顾修德转头看向起火冒烟的教学楼，火势四楼最凶，已经波及到了三楼。

    已经报火警了，但还没赶到。

    他只是盯着三楼几秒，就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速度之快，就连林霸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冲进去了，林霸才瞪大眼睛在门口处呐喊：

    “顾修德，你疯了！那么大的火你居然冲进去！快点出来！！快出来！！！”

    随着顾澄冲进去，严建桥也喊了声“咔”，表情有些紧绷着。

    顾澄重新回到了现场，静静地等着严导看完后复盘评价。

    他做好了再拍一次的准备。

    这次表演，他完全忘记了锦梨，也忘记了自己是顾澄，只沉浸在顾修德的思维模式当中。

    顾澄想，或许这就是入戏。

    顾修德其实有跟他相像的地方，那就是倔，只要坚定了想法，无论别人再怎么劝都没用。

    他通过倔这个相似点，也一点点地走入顾修德的内心世界，直到现在，才有种把握的感觉。

    半晌，严建桥松了口气，说：“过了。”

    顾澄看他，表情有些疑惑：“不用重拍？这是我第一次在重要的场景里一次过。”

    严建桥点头，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笑容。

    “磨了一个多月，终于把你们磨入状态了，这一幕拍的不错，情绪跟动作都到位，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改正的地方了。”

    顾澄心里涌起一股无言的感动，有种陌生的情绪在脑海里激荡着，一会儿闪过顾修德的片段，一会儿又闪过自己在舞台上奋力拼搏。

    演戏其实跟舞台表演一样，一个是演员的战场，一个是爱豆明星的战场。

    把一切都看做是必须攻克下来的目标，顾澄忽然觉得，演戏似乎也不是什么很玄乎的事情了。

    没等他理解这种情绪是什么时，锦梨的戏也紧跟着来了。

    林霸在门口处呐喊时，李菲菲从另一栋教学楼踉踉跄跄地跑来。

    她害怕出去后被林霸抓走，重新被绑，所以离开后就躲入了别的教学楼。

    顾修德来的时候，她看到了，赶紧跑了下去。

    但她奔跑的速度比不上顾修德速度，等她赶到时，顾修德已经冲入了火海中。

    李菲菲也在门口喊，让顾修德赶紧出来了，她还想要冲进去，林霸没有拦她。

    但一来到门口，她就因为害怕畏惧从而退了回来。

    不，她不敢……

    这一幕特意在影片里被放慢了几倍镜头。

    包括是后面所有人悲哀的表情，顾修德家里开的吊唁会，李菲菲前去参加特意被人赶了出来……

    顾修德的死亡，也标志着《暗杀》上半部的完结。

    学生时代的戏份，正式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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