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十六章拦车喊冤（一）

        童威自杀，宋都市的案，已经引发了a省官场的震荡，眼看a省第七届全省党代会和全国党代会即将召开，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这样的丑闻，简直就是抹黑，影响太恶劣了。宋都市从市长到政法系统的干部们，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从天香茶楼回来的次日一早，柳俊刚一上班，丁玉舟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请他过去坐一坐。

        柳俊清楚，丁玉舟是要向他通报一下关于童威案的情况。昨天下午召开的常委会，会议结束之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丁玉舟便没有告知柳俊。那么今天，肯定必须第一时间通报。这个不是基于市委与市长之间的关系，而是基于丁玉舟与柳俊之间的同盟。

        柳俊暂时没有资格参加省委常委会，丁玉舟就有义务，与他“资源共享”。尽管丁玉舟很清楚，昨晚上柳俊必定得到了消息，别人不说，崔福诚肯定会将情况告知柳俊。

        不过那没关系，崔福诚是崔福诚，丁玉舟是丁玉舟。丁玉舟行事有自己的一定之规，与柳俊再是同盟，也要讲究个身份体统。上班时间，与柳俊在办公室面对面，才是通报常委会情况的正常做法。

        “省长，宋都市的政法委童威，昨天上午自杀身亡了……”

        柳俊在丁玉舟办公室坐定，丁玉舟也不多所寒暄，直截了当就向柳俊说明了情况，基本上，与昨天崔福诚所言，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丁玉舟接下来的话，就是新情况。

        “君庭同志在办公会议上，做了自我批评，认为自己对童威的教导没有到位，以致他被提拔重用之后，很快就被社会上的不良风气腐化，堕落成了分子。段定远同志也做了自我批评。省纪委在查办案件的时候，监管不到位，工作人员疏忽，才造成童威有机会自杀，这是省纪委工作人员的失误！”

        丁玉舟缓缓说道。

        “君庭同志”与“段定远同志”的称呼，一字之别，也表明了丁玉舟的亲疏！

        柳俊的眉头蹙了起来。

        这样严重的问题，肯定是先上的办公会议，上常委会只是例行公事。因为范围大小有别，主要的讨论，应该是在办公会上进行的。这个案子，一下子将两个省委副都扫了进去。在办公会议上做自我批评，虽然是关起门来，也是很严肃的事情。可见童威与华君庭之间的关系，只有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要深入。至于段定远，纪委工作人员工作疏忽，做一个自我批评，只是走走过场，影响不会很大。

        毕竟童威只是在双规期间，未曾进入司法程序，没有进行正规的监管，相对被机关正式羁押的人犯来说，监管措施没有那么严格。全国其他地方，也发生过被双规的对象在双规期间自杀或者脱逃的。

        “童威真的是自杀吗？”

        柳俊忽然问了一句。

        正在抽烟的丁玉舟一惊，抬起眼皮望了过来，眼里露出惊诧的神情。

        怎么，柳俊在怀疑童威的死亡是非正常的？

        这可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童威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顺着这个思路推理下去，无论谁都能得出“灭口”的结论。

        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宋都市注定要掀起一场官场地震，而整个a省的高层，也将被牵扯进去，不得安宁。故此从稳定大局出发，童威之死，只能定性为自杀，对方方面面都好交代。

        当然，柳俊也只是在丁玉舟面前随口一问，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指证童威是被他杀的。

        丁玉舟望了柳俊一眼，收回目光，继续抽烟，一声不吭。

        柳俊便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敏感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尤其是涉及到华君庭。

        两人撇开宋都市的问题，沟通了一下其他的情况，柳俊便礼貌地起身告辞，丁玉舟也没有多所挽留。

        柳俊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很快就和他拉上了关系。

        童威自杀的第四天，柳俊照常上班，吩咐柯启帆，一起去花林开发区看看。去年年底与东方钢铁集团签订了合作协议之后，东方钢铁集团在年后全面接手，投入巨资，开始继续建设曙光钢铁公司。纪晓平很是合作，连钢铁公司的命名权，也拱手让给了柳俊。

        因为有一些债权关系需要理顺，工程建设的进度，比预期的计划略略有些延后，预计今年年底能够正式竣工投产。事实上，目前厂房的建设，已经竣工，剩下来的工作就是安装各类生产设备。

        柳俊对这个工程很重视，不时会去看一看，当然，也顺便视察一下花林开发区的其他项目，督促一下进度。既然花林开发区已经建立起来，柳俊就必须让它良性运转下去，真正成为玉兰市新的经济发动机。

        目前开发区内，又引进了好几家重工业企业，都在进行施工建设。

        很快，市委二号车就驶到了市委大院的门口，门卫忙不迭地打开电动闸门，向二号车立正敬礼，二号车缓缓驶出大门。

        这个也是柳俊的要求，当门卫在致敬的时候，要减缓车速，以示对门卫的尊重。

        二号车刚刚一开出市委大院，薛梓易正准备加速，却忽然来了一脚急刹，奥迪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猛然停了下来。坐在后座上的柳俊吃了一惊。

        薛梓易脸色苍白，连连喘息。

        “怎么回事？”

        柳俊不悦地问道。

        “省长，有人拦车告状！”

        柯启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即回头向柳俊报告。

        柳俊顺着前挡风玻璃看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一个大大的“冤”字，用朱砂写的，看上去鲜血淋漓一般，煞是触目惊心。

        顺着这个牌子往下看，便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直挺挺的跪在车头前，双手高高举起这块牌子。

        却原来这个女子是忽然从路边冲出来的，薛梓易猝不及防，幸好车速不快，不然的话，就要撞上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了。

        拦车告状喊冤这种事情，经常会出现在戏剧之中。但是现实生活中，这种情形还是比较罕见的。尤其是在省会城市市委大院门口拦车喊冤，更是稀奇。一般来说，如果有人有这个企图的话，门卫早就出面干涉了。喊冤的人总有些异常情形出现才对。

        但是这一回，却不知是哪个环节疏忽了，让人直接拦住了柳俊的二号车。

        柳俊沉下脸，打开车门走下去，径直走到那个白衣女子面前，问道：“你有什么事？”

        “柳省长！我要见柳省长！”

        白衣女子抬起头来，嘶声喊道。

        显然，她并不认识柳省长。

        发现这边情况异常，不待柳俊答话，站岗的武警战士和门卫已经疾步跑了过来，朝柳俊歉然一笑，上前就架住了那个女子，打算将她拉开。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柳省长，我是童威的妹妹……”

        白衣女子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叫，那个大大的“冤”字牌，也拿捏不稳，掉落在地。柳俊这才发现，这个女子容貌姣好，穿得也很整齐，白衬衣，黑色直筒裤，如果不是被两个门卫架住，应该是很有气质的一名都市女性。与一般上访者的形象迥异，难怪门卫疏忽了，未曾察觉她拦车喊冤的“企图”。

        玉兰市委大院门口，工作日历来是车水马龙，很快，就有好几台进出的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都下车看热闹，一下子聚集了不少的人员。

        “冤枉啊，冤枉啊……我哥……童威他不是自杀，是被杀害的……柳省长，柳青天……我要见柳青天……你们放开我……”

        白衣女子身形娇弱，如何是两个身强力大的门卫的对手，转眼之间，就被架着拉开了十几步。对付上访者，机关大院的门卫老有经验了，知道怎样处置。总之不能让这些人影响到领导的正常办公。

        柳青天！

        柳俊怔愣了一下，一丝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

        想不到远在北部的宋都市，也有了关于他的“青天传说”，这名白衣女子，自称是童威的妹妹，不到省委省政府门口喊冤，却巴巴的堵在市政府门口，向他这个并不分管政法战线的副省长喊冤。

        柳俊不是反感“青天”这个称呼，也不是不愿意为民做主。他感到苦涩的是，青天的产生，是对制度的无情嘲讽！没有完善的制度，没有对权力的制约，没有正常的申诉渠道，群众才会需要“青天”。

        眼见得那个白衣女子，就要被拉进大院的门卫室里去，柳俊忽然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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