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会，叶凌才开口说自己妈妈病了。

姜慕渔一听就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问需要多少。

“五万。但我不准备再给了。养育我弟我妹妹明明是我父母的责任，从三年前开始他们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了！”

“今我妈生病，明我爸腿断，后天我弟鞋子坏了要我买，再过两我两个妹妹没有生活费……每次找我就是要钱，从来不管我拿不拿得出来！”

“我也是个人啊！我也需要他们的关心他们的爱护啊！”

叶凌泣不成声，“小渔，我不是非要成为他们最爱的那个，我要的更不是他们全部的爱，我只是希望他们像爱我弟我妹他们那样而已啊……”

她用了十几年来确认自己不被爱，却不知道还要用多少年，才能确定自己不需要他们的爱，她想逃得远远的，可父母亲总有办法找到她，而她也永远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只要一听到妈妈的哭腔，她就心软，一心软，就会把自己手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去。

姜慕渔拥住她，眼内慢慢聚起一股戾气。

等叶凌哭得差不多了，她去冲了一壶老桂青。

一杯老桂青喝完，叶凌情绪慢慢平复，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了小渔，我回去休息，等晚点再过来。”

姜慕渔问她：“那五万块你还给吗？”

哭之前，叶凌下定决心一分钱也不会再给，哭过之后，她心中的怨气淡了，又开始自我攻略，给父母找借口找理由了。

她低下头：“我先看看情况……你别骂我，我妈也挺不容易的，我是家中长女，原本就应该多担一些责任。”

姜慕渔没骂她：“你手上还有多少钱？”

“加上小六给的，不到三十万。”

叶凌是长乐坊的经理，每个月固定工资两万块，加上一些提成奖金等，总收入能达到四万，她住在天际酒店，吃也是酒店餐，平时大多数穿长乐坊的工作服，衣柜里能穿出去的衣服也就三四件，都是旧款，别的开销几乎没有，按理说就算她要寄钱回家，她的工资至少也能剩下一半。

小六前段日子给了她二十万用来照应姜慕渔，也就是说，叶凌在每个月工资不低于四万的情况下，整整四年，她才存了不到十万块。

钱到了哪里？

自然是被叶家以各种名目骗走了。

叶家人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小时候把叶凌当黄牛来使，工作后继续压迫，把她当ATM来使，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叶凌能欺骗自己说父母有难处，姜慕渔却不能对自己姐妹的苦难视而不见。

姜慕渔替叶凌擦干净眼泪，沉声问：“凌凌，你信不信我。”

“信。”

“那你跟我走。”

姜慕渔把门关上，拉着叶凌直奔某信用中介，在中介人员带她们看了几个不同户型的房子后，她迅速替叶凌挑了其中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我们就买这套。”

这套房子离江城市中心三十公里，属于新开发的区域，开发商名不见经传，周边配套还在施工建设中，但十个工地九个都是空的，有些只有个地基，有些外头只是仅仅用铁皮围起来，里面都是草，目测有百九之九十九的几率会烂尾。

这种情况之下，不管是自住还是投资，大家都不太会到这边来选房，导致房价要比江城其他差不多地段的价格要低一半。

好在房子是现房，也已经交付，交完手续就可以直接装修了。

不过虽然这个房价在江城来说是白菜价了，叶凌的三十万离首付还是有一般距离的。

姜慕渔回头看叶凌：“给你妈打电话筹钱。”

“我妈她……”把‘生病了’这几个字吞下去，叶凌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

“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这银行是怎么回事，你打的钱怎么还不到账！”

“我没打。”叶凌说，“因为我——”

“为什么不打？我养你这么大，我病了你不回来照顾我就算了连钱都不寄回来，你是不是想让我死？我真是命苦啊……”

听着母亲的哭诉，叶凌沉默了一会，突然打断：“妈，我得癌症了，把你帮我攒的嫁妆给我，我要治病。”

电话那边的哭诉戛然而止：“什么癌症？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癌症？一定是她医生为了坑你的钱故意说的！你就回梧城的医院来，或是回村里叫张医师给看——”

“宫颈癌。”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又炸了：“我都叫你不要去酒吧赚那种脏钱了！现在染上脏病了吧？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脏的女儿！”

“家里盖房子，你问我要三十万的时候，不觉得它是脏钱；我弟说没有车上班不方便，你让我给他买车的时候，不觉得它是脏钱；你让我付叶清叶浅她们每年的学费、每个月的伙食费，还有你和我爸的生活开支时，不觉得它是脏钱。”

“现在我病了，得绝症了，它就成脏钱了。”

“脏钱就脏钱吧，我认，所以妈，你把脏钱还给我，我给我自己治病。”

“叶凌！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

“妈，我得了绝症，不治就会死，我也没让家里出钱治我，我只是让你把我的嫁妆给我。”

“治什么治？宫颈癌没得治的！你是要把我们全家都拖累吗？！”

“妈的意思是不给钱我咯？”

“没钱！”

又是一串辱骂，这次连她爸爸也加入了讨伐她辱骂她的行列。

听着电话里的污言秽语，叶凌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没有任何生气，姜慕渔看得心疼，有些后悔自己逼她逼她太紧了。

这时叶凌突然说：“我知道家里不会给我钱治病，所以我去借了网贷，借了三百万，连本带利应该要五百万。所以爸妈你们还是念我点好吧，不然我死了，这笔钱是要你们还的。”

电话那头又开始新一轮的辱骂，叶凌没有再听，她毫不留恋地挂掉电话。

抱着姜慕渔喃喃：“我以为他们只是不够爱我，可现在才发现，我在他们眼里连个人都不算，我就是个工具，小时候脏活重活全是我，长大了就是生钱工具，现在我这个工具坏了，他们连修都不乐意修，直接就要把我扔掉……”

姜慕渔也不好受，她轻声道：“告别一段不健康的爱情如剐肉刮骨，切断不健康的家庭关系的痛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叶凌，我们总得往前。”

叶凌哭着点头：“这个场景我练习了无数遍，但一直没有勇气，但小渔你来了，我就有勇气和底气了，小渔，我们要往前走，不要回头。”

姜慕渔拍拍她肩，留出能供汤膳馆运转三个月的费用，剩下的直接转给叶凌，催她：“凌凌，刷卡。”

叶凌正想去刷卡，后头突然传来一道男声：“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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