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记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热情高涨，“托前书记陈德胜的福，咱们村的建筑合作社订单已经排到了年底，到时候咱们村就算是每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奖学金都发得起！”

陈德胜刚拿起筷子，就听到自己被点了名！

陈家族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吃人的意味儿，陈德胜悻悻地放下筷子。

自打余妙音扯的建筑合作社三四个月没垮，他家的大院子也如期完工后，他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他死活不信余妙音那个报价能赚钱，他不信邪找了那种农村的野鸡施工队报价，都比余妙音的报价要高出好几成！

可偏偏余妙音的合作社就是不倒闭。

他劝自己，也劝陈家族人说余妙音大概是在人工上省钱了，所以还能撑得住，再等等，再等到两三个月。

一转眼就是八月。

合作社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订单接到手软。屈寡妇一个人接单还不够用，村领导又挑选了三个小媳妇招呼前来咨询的乡亲。

陈德胜这时候再想忽悠陈家族人也不管用了，因为有人已经去砖瓦厂打听过了，陈家村没有到砖瓦厂订货的！余妙音自己有路子订了砖瓦，那价格肯定比砖瓦厂便宜！

这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陈德胜那个后悔呀，陈家族人也后悔呀，但是后悔也没有用，谁让他们听信了陈德胜。

他们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合作社刚开始，报价低，利润应该不会太高，也就是赚个利息钱。

但是，这也是钱呐！

一想到加入合作社的那些人家，都可以跟着学手艺，这可就亏大发了！

所以，在众怒之下，陈德胜这个族长被下了，他们选了与陈德胜不合的陈二虎的亲爹来做族长。理由竟然是陈二虎与陈今弛是好兄弟，与余妙音也交好。

陈家族人齐刷刷地瞪了一眼拖后腿的陈德胜后，才起哄道：“我们也想加入合作社，不知道余社长和大家伙们能不能答应？”

余妙音正与陈今弛说着话，听到大家起哄，笑意吟吟地站了起来，“合作社一开始都是赔本赚吆喝，这才半年好不容易见到一点回本钱，要是这时候招新社员，岂不是对老会员不公平？这事儿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加入合作社的基本上都是陈家村的外姓人，眼瞧着合作社越来越好，他们就相当于抱着一只会下蛋的母鸡，这日子早晚有一天会比他们好。

唉，这事儿还得去怂恿新族长跟余妙音小夫妻俩去磨一磨。

“这第二件喜事啊，就是咱们村出了个大老板！”

“华大商场大家伙儿都知道吧？这背后的老板就是咱们村的陈今弛！陈今弛陈老板和他对象余妙音共同捐款三千给村里，用于帮助有困难的老幼妇孺！”

哗！

“果然是大老板，一出手就是三千！”

“我已经五十多了，不知道能不能领这个钱？”

“别想了，除非你儿子女儿死了，要么不肯要你，还手脚不能动弹，经过村里一致同意你儿女你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才能领这个钱。”

“那不是诅咒自己嘛，那我可不惦记着钱。”

“本来就不该惦记这钱，要我说以前屈寡妇他们母女俩倒是挺适合领这钱，不过屈寡妇现在能干了进入施工队干活了，也不需要这钱了。”

“要我说，摊手领补助还不如自己伸手赚钱，屈寡妇现在挺好的。你看陈二狗他妈不是后悔了吗，巴巴地没少往屈寡妇那送吃食，生怕屈寡妇带着女儿嫁人，你看屈寡妇搭理她吗？这会赚钱啊腰杆子也直。”

梁书记也不阻止大家议论，“这往后啊，咱们村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越来越有盼头。咱们村的小姑娘小伙子再去相亲，一定会格外抢手！但是说好了啊，如果谁家搞出骗婚骗聘礼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丑话说在前头，咱们村所有的福利，他家都享受不到！”

“好！梁书记有魄力！就该这么整顿！”

这一年，陈家村适龄的小姑娘小伙子可惨了，别村的一听说他们是陈家村的，都撇嘴说：“喏，骗婚的又出来了。”

这一年，陈家村就没个办喜事的，除了村里自我消化了的。

“接下来请三个大学生给孩子们说几句，希望咱们村以后年年都出大学生。”

陈良宵头一个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精神抖擞地往台上去。

陈曼曼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陈良宵，默默地低下了头，在小三婶的搀扶下，陈曼曼才慢腾腾地往台上去。

余哲落在最后。

陈良宵拿着话筒试了试，“呼呼呼，喂喂喂——”

村民们被刺耳的声音刺啦得头疼：“听得到——”

“我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我这些年勤学不辍，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在我的不断努力下，我终于被杭大的医学系录取！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等我大学毕业分配了单位后，大家要看病要介绍名医尽管找我！”

村民们也十分捧场，“现在还能叫叫阿宵，过几年可就得管阿宵叫陈医生了。”

陈良宵将话筒递给陈曼曼，陈曼曼清了清嗓子：“我的学习方法就是笨办法，别人可能读两三遍就过了，我就读十遍二十遍甚至百遍。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村民们还在猜测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时，陈曼曼就将话筒递给了余哲。

余哲更是简单粗暴：“我也没有什么本事，就是全靠我爸妈给我生了个妹妹。”

村民们原本还想从余哲那吸取一些经验，毕竟余哲的菜他们有目共睹。可听完余哲说的，他们就迷茫了，难道还要给儿子再生一个女儿？可现在计划生育啊！

那些家里已经有女儿的，已经开始琢磨要对女儿好一点，或许应该也送女儿去读书？

村领导给三人颁奖学金。

轮到给陈曼曼颁奖时，陈良宵拦了拦：“因为孩子刚出生，曼曼可能没办法去上大学……”

余哲猛地扭头看向陈良宵和陈曼曼，“疯了？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还不去？你又不是刚知道怀孕，你不是挺着大肚子参加高考的？”

梁书记也附和地点头，余哲考上了大学，说话都格外有条理。

“阿哲说得对，你爸都续娶了，你妈看着也是面善之人，愿意帮你照顾孩子，你咋能不去上大学？要是实在照顾不过来，咱们村里多的是人，搭把手孩子就养大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总而言之，村里出个大学生不容易，更何况名牌大学生。

陈曼曼只低头不说话。

村领导知道陈曼曼在陈家没什么话语权，又去劝陈良宵。

陈良宵为难道：“孩子刚满月，要是离了母亲，那吃奶咋办？”

余哲肚子早饿扁了，“奶粉就二三块钱一袋，村里发了五百奖学金，你们两个人就有一千块钱，足够你两个女儿喝上六七年了，六七年你们大学还不毕业？”

陈良宵挣扎着找理由，“奶粉票也不好找啊。”

“你不是对华大商场挺关注吗？不知道里头买东西也可以不用票吗？”

村领导们算是看明白了，敢情陈良宵就是自私，不肯让陈曼曼去上大学。

他们转头去问陈国顺夫妻俩，陈国顺的小媳妇可不想承受全村人谴责，她忙表态：“我没嫁进门的时候就知道要帮忙带曼曼的孩子，要照顾家里的老人。我从进门也一直要求自己这么做的，曼曼坐月子，我也是一天四五顿地伺候着……”

因为陈曼曼生了双胞胎，村里有不少人都去凑热闹瞧瞧，陈国顺的小媳妇确实将陈曼曼照顾得很好，陈曼曼还比怀孕的时候精神了不少。

村里人纷纷为陈国顺的小媳妇发声，“曼曼他后妈现在看来，是个好的……两个孩子都干干净净的，只有奶香味儿。”

“既然孩子有人照顾，那为什么不让陈曼曼去读大学？陈良宵，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废了，怕陈曼曼以后读大学后不要你了吧？”

陈良宵一张面皮胀得通红，“瞎说！我跟曼曼连孩子都有了，怎么会再分开！我就是担心两个孩子那么小受罪。医生都说双胞胎太小，最好吃母乳喂养。”

这到底是陈家的家事，他们能劝说的都劝了，剩下就只能让陈曼曼自己拿主意了。

梁书记不由分地将奖学金塞入了陈曼曼的怀里，“开学不是还有好几天，你再回去好好想想，多听听大人的主意。”

因为这个变故，流水宴开席后，大家避无可避地又重提了陈良宵和陈曼曼两人的龌龊事。

陈良宵听着隔壁桌传来的窃窃私语声，脸色难看得紧。陈国顺的脸色也不好看，明明他家出了两个大学生，好不容易扬眉吐气，旧事都翻篇了，陈良宵竟然还招呼不打一声地不让陈曼曼去读大学。

不去读大学，以后房贷让谁交？读大学还有生活费拿，还能在外给人补课，陈良宵到底会不会算账？

陈国顺没吃几筷子，气都气饱了，一散席就冲着陈良宵发火，坚持要让陈曼曼去读书。

陈良宵却坚持要让陈曼曼在家抚养双胞胎一年，办一年休学，等明年再去读书。

陈良宵被逼得狠了，说道：“我这辈子废了，这辈子也就只有两个女儿了！爸你重男轻女，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们都不在虐待我女儿！我不放心你，所以我要留曼曼在家照顾孩子！

等孩子一两岁后，孩子被虐待自己会哭会说，我也能放心！”

“好好好，你、你个逆子！”

父子俩人不欢而散。

陈国顺回屋还黑着脸，他的小媳妇一看他黑着脸，叹了一口气过来也不劝什么，给陈国顺倒了一盆洗脚水，“大哥大嫂他们都在家，你跟阿弛闹的动静那么大，不是招人笑话吗？”

“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球！我一把年纪离婚惹人笑，不都是为了他的孩子吗？到头来，他还不放心我给他带孩子！我就算是再重男轻女，那也得趁他还能生啊！”

陈国顺的小媳妇很清楚陈国顺埋怨儿子可以，他要是附和就不对了。

她眨了眨眼睛，眼里就蓄满了泪水。“所以，你是离婚离后悔了？”

“怎么会？要不是离婚了，我哪能遇上你这么好的媳妇……”不多会儿，屋里就传来了两人的喘息声。

陈良宵听到隔壁的动静，脸色沉了沉。

为了方便陈国顺的小媳妇照顾陈曼曼，陈曼曼从医院回来后就搬到了陈国顺他们的隔壁房间里。

陈良宵原本还想告诫陈曼曼几句，但是听着隔壁动静越来越大，陈良宵心有余而力不足，阴沉着脸摔门走了。

许是摔门声太重，隔壁的动静像是小了点。

陈曼曼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两个襁褓，眼里没有多少爱意。

她实在是对这两个女儿提不起什么母女情。

她原本被困在这小小陈家村，她觉得没了陈母的生活就像是神仙一样，她只要给陈良宵生了孩子，这个家她完全可以说了算，这日子就跟天堂一样。

可自从她走出去，去了县城，接触了补课的男同学后，才知道原来日子可以这么过。

她以前以为的天堂，就像是井底。她这个井底之蛙好不容易跳了出来，哪愿意再回陈家村熬下去。

自从模拟考后，她知道自己的成绩稳入大学后，她就开始后悔，无数个夜里她无数次后悔怀孕，可她的肚子那么大，已经临近生产，她要是流产了怕是这辈子都跟陈良宵一样是个废物。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一直没有跟陈良宵领结婚证。

陈曼曼深呼吸一口气，她已经为陈良宵生了女儿，还是两个，她为陈良宵传宗接代，她对陈良宵已经仁至义尽。

所以，这个大学，她无论如何都要去上的！

可，她的录取通知书被陈良宵收着……

隔壁，折腾了小半个小时才停了，在听到隔壁开门声后，陈曼曼就闭上了眼睛装睡。

这个后妈人还不错，她还指望她多吹吹枕头风。所以，她也不想让这个小后妈尴尬。

陈国顺小媳妇收拾好后，来到了陈曼曼屋外，推开一条门缝看了一眼，见陈曼曼和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才松了一口气去厨房做夜宵。

她刚刚看见了，陈曼曼没吃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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