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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 入京1


次日一大早,一批身着京都官袍京畿兵卫,踹开县令家门,县令一家老小全被扣押。

    朝廷隔日便派来了新县官奉旨上任,重审佩詹卿一案并旧县令贪污受贿一案判决,知府监审旁听。

    府衙开堂,衙门口人头攒动。

    “宣!”

    张高轩一身囚衣镣铐,押跪堂下,他龇牙反抗,嚷道:“佩詹卿诬告一案早已结案封册!何来重审!凭什么?!我不服!我要上告京尹,凌家官商勾结!污蔑行贿!”

    衙役清开一条道,凌琼牵着凌安踏入堂中,向高堂拱手行礼,不紧不慢道:“谁告诉你是重审旧案?今日是我替幼弟凌安,也就是阜家小少爷阜安,状告你张高轩毒害他一家三口,谋夺他家业,陷害他生母佩詹卿替你顶罪。”

    张高轩见到凌琼,睁大了眼,“怎么是你?!”

    他又转向她身侧的凌安,似要把他活活盯死当场,他晃着头嘶吼:“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不是!你故弄玄虚!”

    县令问话:“如何证实这孩子是阜家小少爷?”

    凌琼垂眼轻扫张高轩一眼,说:“人证物证俱全。”

    县令:“传证。”

    凌琼拿出那块红肚兜呈上,衙役拥了戴着帷帽的佩詹卿登堂。

    县令拍案,“来者何人,为何遮面,报上名来!”

    此时的张高轩死死盯着佩詹卿,眼睛瞪得滚圆,他喃喃不休:“不可能不可能……”

    “回禀大人,民妇佩詹卿。”随着话音,佩詹卿摘下帷帽,现出真颜,泪痕已挂了满面。

    张高轩挣扎着要起身,被死压着头,脖颈青筋暴凸,他低吼:“她不是!她早死了!”

    佩詹卿不理会他,她泪开闸,那些早已熟稔于肺腑的状言随之泄洪决堤。

    掩埋在阴阴世道下的阜家命案,于此时经她之口公之于众,前因后果,桩桩件件,字字泣血,仿若历历在目,引起满堂哗然愤愤。

    张高轩依旧狡辩,“她早跟凌家串通一气构陷我!全是胡说八道!”

    高堂县令接过一个木盒子,打开,取出两本卷页泛黄的书册,质问张高轩:“还在狡辩!那这阜家菜谱及阜氏刀法又为何会在你内室壁龛里放着?!”

    张高轩难以置信,激动大喊:“不可能!”

    县令用力搁下惊堂木,厉声斥道:“人赃并获!岂容你造次!来人!下他死牢!”

    “栽赃陷害!子虚乌有!绝无此事!”张高轩奋不顾身地往上挣脱桎梏,枷链哐当作响,他粗红着脖子,气愤团胸,滔天怨气撞破他识海里残存的理智,他冲口而出,“菜谱刀法我早给烧了!!!”

    余音绕梁,不绝如缕,满堂寂静,紧接着堂外百姓沸反盈天。

    “杀了他!”

    “无耻之徒!”

    “狼心狗肺!”

    讨伐声嚷彻五月艳阳天。

    衙役松开张高轩,他踉跄着身子,双膝轰然跪地,此时他面如死灰,浑身打着哆嗦,他尝试着张口发声,却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县令敲板定案,旋即撂下签子。

    “啊——!!!”

    张高轩捶足顿胸,仰天长啸,转回脸冲佩詹卿吼喊,“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死?!为什么——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衙役拖着他往后堂去,他癫狂大笑:“哈哈——好你个凌家——!!坏我好事!哈哈!我命诅下咒,你们凌家全家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全死绝!哈哈……”

    张高轩下了死牢,秋后问斩。

    旧县令被判流放,抄家封宅,一家老小全充军。

    凌家搬回了主宅。

    夏至夜里鸣蛩,凌家尚未添置家仆,人少家大,屋院前后尽是蛐声呱声。

    “大姐姐,你投靠了太子?”凌静关了窗,隔绝外面虫声嘈嘈。

    凌琼拨开橘瓣,悄递了个眼神给疾已,示意他来解释。

    “背靠大树好乘凉。”疾已说,“当今圣上气息沉珂,怕是时日无多,太子继位是必然。”

    有人开了话头,凌琼就好说话了,她说:“经此一事,我算是看清了,咱们家要不找个粗大腿傍身,随便来个芝麻大的小官都能欺负我们。正好太子抛橄榄枝,那可是未来皇帝,天底下有谁能大得过他去?我就识时务地接了。行皇商,替太子办事,往后赚了钱,一半私囊,一半充盈国库。”

    凌静又问:“又是什么时候拿了商会里那帮老狐狸的私账,以及行贿罪证?”

    凌琼起身,走到疾已跟前,一巴掌拍他胸膛,转回身,朝凌静笑道:“多亏了这位狗头军师未卜先知啊,有他做梁上君子,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

    疾已无可奈何一声笑叹,拿开凌琼搁他胸膛揩油的手,说:“自古伴君如伴虎,一家独大难免打眼引猜忌,不如提早埋下眼线牵制商会,明面上将商会抛出去给他人做大,以此达到表面制衡。”

    “而宁家,前朝皇子复国大计,有野心;朝中有前朝晋臣藏行匿迹为官,有靠山。如此一来,商会由宁家接手经营,迟早做大。而太子做了皇帝必然不允许凌家行皇商一家独大,若同时养出了个宁家,跟皇商凌家齐行并进,明争暗斗,便有了帝王乐见其成的制衡局面。往后帝王要动皇商凌家,首先忌惮富商宁家当黄雀捕螳螂,反之亦然。”

    疾已视线偏移,直看向低眉倾听的凌淮,猝问他:“五少爷,你认为此举如何?”

    凌琼不明所以,她替凌静编了一半小辫子的指头微松,扫了眼笑意含蓄的凌淮,转脸问疾已:“你问阿淮做什么?他才多大点,他懂什么啊。”

    疾已笑而不语。

    凌静塞了一块点心进凌琼嘴里,觑了眼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疾已,悠悠舒出一口气。

    不愧是谋臣匡堰,什么都瞒不过他。

    凌淮折扇一收,说:“好极。眼下什么打算?”

    凌琼张口结舌,呆望着凌淮,他此时可不像个斯文秀气的小公子,周身贵气凌人,含笑自威,坐姿恣意悠游,却似笑谈间指点江山,跟方才柔弱书生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她揣揣吞下点心,看向凌静,拿眼神询问怎么一回事。

    凌静递她一杯热茶,说:“昭揭张高轩一事,全是他的主意。借商会引出宁家跟你同台对垒的打算,也早就有了。”

    凌琼愣了许久,才对着凌淮竖起大拇指,说:“好算计。”

    疾已回道:“搬去京都。”话音落,他又敛了眉间些许笑意,耳廓微动,谨慎说,“深夜来客,来者不善。”

    凌家后门翻进十几件黑衣,耳听八方,手持雪亮白刃,后一步踩着前步,逐步逼进女眷后院。

    一片黑衣聚精会神移动,正要推开通往后院那扇暗门,二楼窗口忽然掷出一个杯子,啪声脆响,杯子摔成片。

    黑衣人唬了一跳,背靠背横刀警惕。

    二楼闺阁响起尖锐刺耳的女声争吵,伴随着哐啷砸东西的声音,一声更比一声高,黑衣人个个紧皱了眉心,齐刷刷看向领头的,无声询问下一步如何应对。

    是继续,还是先撤退。

    领头打了个撤退手势,一群黑衣先后掩护着往回跑,岂料接近后门墙头,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人。

    疾已赤手空拳立在墙头,温声道:“不知几位深夜拜访,有何见教?”

    黑衣人眼神一狠,摆出对弈架势,身后却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他们猛惊,猝然回头,凌淮和凌岑一人举着一个火把,人手握着一把剑,闲庭信步踏进园子。

    他俩身后紧跟着钏婳和章冬两个壮硕婆子,皆打着火把,手攥长棍,同时亮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挨次现身。

    凌淮笑道:“既然来做客,何苦着急离开。”

    凌岑紧随其后扬起一脸无辜的笑脸,说:“可不就是,来都来了,不好好招待一下,不是我凌家待客之道。”

    黑衣人分头冲上前来,一大半涌向最年幼的凌岑。

    “嘿,眼力不错。”凌岑迎面撒去一把细粉,“怎么就知道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呢。”

    黑衣人抬袖遮面,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可当他们抬步时才发觉身子不对劲,紧跟着脚筋一软,接二连三瘫痪倒地,痛得满地打滚。

    疾已那边将来者轮番踹下墙,手里还拎着一个,无一例外,全卸了下巴和四肢,软脚虾似的躺地上直呻唤。

    眨眼间收拾个干净,根本轮不到凌淮和两个婆子动手。

    凌岑上前,挨个儿掰开黑衣人嘴巴,掏出个小镊子,从嘴里夹出一颗颗小药丸,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粒乌漆嘛黑的药丸子丢进喉咙,小手一捏,轻松帮忙合上下巴。

    疾已丢了手里的人,将凌岑喂了药的黑衣人翻面搜身。

    凌淮踩中一只手,剑尖挑起下巴,问:“谁派你们来的?又所为何事?”

    黑衣人当场咬掉舌头,凌淮一脚踹过去,黑衣人滚出好远,他对疾已说:“劳烦你了。”

    “让我来给他治!”凌岑捋袖子,“我医术相当可以。”

    一阵接一阵凄厉惨叫声破开夜空。

    凌铛在室内听到如此凄惨的叫声,翻身下床,往窗外探出身子,黑糊糊一片,夜空月如一弧弯钩,星子零零散散。

    葵青托着烛灯进屋,“四姑娘醒了。”

    “刚好像听到大姐姐和三姐姐在吵架。”凌铛转回身,问她,“外面出什么事了?”

    “是争了几句嘴,又和好了。”葵青替她铺平被褥,笑盈盈道,“外面不知道谁家半夜杀猪,叫声怪难听的。”

    确定是杀猪叫?

    怎么听着那么像人?

    “天亮还早呢,姑娘再回去睡会儿。”葵青上前来关窗子,推着凌铛往床走,服侍她躺床上。

    见葵青要熄灯,凌铛忙道:“别,家里太黑了,亮一点好。”

    葵青回身,“姑娘害怕?那我守着姑娘睡着再回去。”

    凌铛卷着被子,翻身面朝里,嘟囔说:“你熄灯吧。”

    葵青会心一笑,四姑娘的心思是真好猜。葵青轻拍她后背哄了几句,等她呼吸匀缓,又盖好薄被,才吹灭了灯离开。

    屋外蒙蒙见亮,凌铛的卧室门被推开,葵青闻声睁眼,忙趿了鞋出去看。

    见到是凌淮,葵青遥对着他屈膝行礼,低声说:“半夜听见动静醒了一次,又睡了。”

    “嗯。”凌淮径自走向床沿,近些日子养得好,她头发长得快,黑亮的发铺了一枕,红扑扑的脸,比胭脂红,“入京……”

    他指腹划过她唇角,低头贴上指腹,他轻叹,是怅然若失,他低喃:“浦玉郡司允氏必然见不得你,私心作祟,你让我如何是好……”他沉吟良久,忽而低笑,“又想藏你一次……”

    凌静提着灯笼,推门而入,抬帘,跟屋里的凌淮四目相对。

    “你别耐不住性!”凌静愤愤摔了帘子,险些咬碎一口牙,“敢乱来,我现在就废了你!”

    凌淮起身,坦而无畏地说,“我没那么饥荒。”

    凌静冷笑,连忙扒开凌淮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见凌铛睡得安恬,没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松了口气,忙拽着凌淮离开。

    凌静掩上门,瞪了眼不知悔改的凌淮,说:“无论怎么说,她如今还是你四姐,你该端正待她。”

    凌淮提步下楼,“你想多了。我心里有数。”

    凌静立在楼梯口,说:“你有数?有数你半夜入她闺房?别跟我说你不知男女有别!圣贤书没少念,也没见你多正直。”

    “担心她,过来看看。”

    “呵,当我是不通人事的黄花闺女啊?管好你裆里那点肉。”凌静撂下话,转身回屋。

    “……”这女人真是够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子围桌吃饭,凌琼提了搬家入京定居的打算。

    凌铛吃了一惊,“入京?”

    苍天啊,怎么主角团不是在搬家,就是在搬家的路上,这下好了,直接搬到剧情终点,京都汴京城,直接横跨大半个剧情,完成质的飞跃。

    京都那是随随便便能去的地方吗?!那是个火坑啊!

    凌铛扫了眼夹菜的凌静,已经十五了,及笄之年,因照顾这一家子孩子,只是简简单单庆了生,但在这个时代,是谈婚论嫁的大好年华。

    官配二皇子蔺夷隆年仅十三,他什么时候瘸腿来着?哪场战役来着?

    凌铛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瞥见佩詹卿正给凌安喂食,脑子顿时清明,忙问:“那小七怎么办?”

    桌上众人唰一下看向佩詹卿。

    佩詹卿一顿,凌安浑然不知地凑上嘴,乐滋滋含了勺子里的食物。

    凌铛:“……”当了回出头鸟。

    敢情个个都是人精,专等着有人来问出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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