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美昇的意外身亡，原本就是一场不幸的交通事故，但因为车上男人的身份，以及尸检结果上显示的各项‘证据’，均指向两人生前发生过不正当关系，荣子昂彻底疯了，一时间甚至不确定疯的理由是樊美昇的死，还是她背地里出轨的事实。

        尤其医生说话又很直接，荣子昂满脑子都是那句：“在女性死者的身体中，除了大量酒精和可卡之外，还检查出精Y成分。”

        荣子昂脸色铁青，比停尸间里躺着的人还难看，医生说了很多话，荣子昂左耳进右耳出，最后只听到一句：“家属节哀顺变。”

        医生默默离开，荣子昂原地站了几秒，突然快步朝安全门走去，荣慧珊赶紧追上，刚推开门就看到荣子昂发狠似的对着墙拳打脚踢。

        “哥！”荣慧珊冲上去拦，荣子昂眼睛发红，六亲不认，胳膊肘一甩，荣慧珊险些掉到台阶下面，幸好一把抓住旁边扶手，可是脚扭了一下，疼得她顺势趴在台阶上。

        “啊—！”荣子昂不知怎么发泄才好，闷声吼叫，在不大的楼梯间里来回踱步，从刚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逐渐眼眶湿润，最后双手捂脸，压抑的哽咽出声。

        荣慧珊撑起身，过去拥抱荣子昂，声音同样带着哭腔，“哥，你别这样……”

        荣子昂崩溃，伤心和愤怒纠缠在一起，让他连哭都无从发力，断断续续，抽抽搭搭。

        荣慧珊拍着荣子昂的背，低声劝道：“哥，你一定要挺住，你要是这样，让爸怎么办？”

        荣子昂喉咙被人扼住一般，酸到发疼，声音挤出来，“我怎么面对爸？我怎么跟爸说？”

        荣慧珊没出声，半晌才道：“我们瞒着他，不告诉他。”

        荣子昂闻言，也是一时没动，过了会儿抬起头，抹了把脸，出声说：“对，这事不能让爸知道。”

        荣慧珊道：“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

        荣子昂机械的点头，“爸这两年身体也不太好，血压又高……”

        荣慧珊说：“我去跟医院打招呼，这件事坚决不能外传，包括男方家属，我先沟通，爸这次出去，说没说多久回深城？”

        荣子昂道：“可能后天，也可能大后天。”

        荣慧珊道：“我们一定要争取在爸回来之前，把摊子收拾好，妈出事肯定瞒不住，就算我们不说，也保不齐有其他人给爸打电话，我们能做的，就是把经过掩盖好。”

        荣子昂心里很害怕，不光怕荣阅身体不好，更怕樊美昇大半辈子营造的贤妻良母形象毁于一旦，当初荣阅在外面养二房生私生女，樊美昇在家里差点把房盖给掀了，荣阅碍着樊家背景，不敢反驳，更不敢离婚，为这事被樊美昇压了那么多年，如今自己又明知故犯。

        荣子昂女朋友换得挺勤，圈儿内也不乏结了婚还在外面玩的，但轮到自己亲妈头上，荣子昂说不出的心里膈应，甚至有点生理性的反酸水。

        荣慧珊见他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失魂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哥，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打起精神来，爸是什么脾气你了解，要是让他知道……”

        荣子昂心底咯噔一下，瞬间醍醐灌顶，再次伸手抹了把脸，几秒后说：“是不能让他知道，不然妈连祖坟都进不去。”

        荣慧珊闻言，眼眶迅速红起，很低的声音说：“爸早晚也有老的那天，身边不能没人陪着，妈又这么爱爸。”

        这句话，看似无意，实则扎得荣子昂五脏六腑都在翻搅，闭上眼睛，良久，他低声说：“当初我妈不让你妈进祖坟，这些年对你也总有偏见，她可能做梦都想不到，最后想着给她留面子的人，是你。”

        荣慧珊默默地掉眼泪，更低的声音道：“你妈就是我妈，我一直都把她当家人，不然我就没有家人了。”

        荣子昂眼泪往外涌，蹙着眉，忍着喉咙处的酸涩道：“她口口声声说爱爸，所以容忍不了爸在外面找其他女人，我信了……”

        荣慧珊拍了拍荣子昂的胳膊，“妈都走了，不说这些。”

        荣子昂突然很愤怒，压抑的道：“为什么她非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为什么要带着一身的污点走？为什么要让我恨她……”

        越说声越小，荣子昂还是不能接受樊美昇的突然离开，双手住着头发，恨不能直接崩溃，不要游走在崩溃和清醒的边缘，这样最是折磨人。

        荣慧珊温声劝道：“谁能保证说过的话，一辈子都算数，可能年轻时，妈的确很爱爸，受不了爸的背叛，更无法接受我，可她后来还不是接受了？别恨她，她知道会伤心的。”

        荣子昂的确很伤心，伤心荣慧珊的善良，而他妈直到死都不能真的对荣慧珊释怀。

        荣慧珊擦干眼泪，调整情绪，“我出去善后，你要实在心情不好就先回家，交给我。”

        荣子昂愧疚感潮水般袭来，深呼吸，出声说：“我跟你一起。”

        “你可以吗？”

        荣子昂点点头，荣慧珊转身欲走，荣子昂道：“慧珊，谢谢你。”

        荣慧珊随口道：“一家人，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现在只剩我们一家三口了。”

        荣子昂忍着眼泪，不敢开口。

        圣诞，到处都是过节的氛围，就连医院里也偶尔可见摆在桌上，包装精美的苹果，荣慧珊和荣子昂分头行事，前者联系DK男公关家里，协商处理，后者联系医院，警方和交警大队，力求抹掉一切痕迹。

        二十六号，荣子昂刚一回家就察觉气氛不对，果然，家里阿姨小声提醒，荣阅回来了，在书房。

        荣子昂做贼心虚，总觉得荣阅提前回来很不正常，可又妄想一切都能按照计划进行，走到书房门口，他敲了敲门。

        门内传出，“进来。”

        荣子昂一推门，第一眼先看见的不是荣阅，而是站在桌子前的荣慧珊。

        荣子昂走近，余光打量荣慧珊的面色，随即叫了声：“爸。”

        荣阅坐在桌后，面前放着杯冒气的热茶，脸上不辨喜怒的说：“你妈呢？”

        荣子昂脸色骤然灰白，如鲠在喉，半晌才说：“爸，妈出车祸，没了。”

        荣阅脸上没有丝毫悲伤之色，兀自道：“怎么没的？”

        荣子昂道：“喝了酒，车掉进湖里。”

        “她自己开的车？司机呢？”

        荣子昂道：“妈约了朋友，没带司机，本来离家也不远，估计想……”

        话未说完，荣阅一杯热茶抓起朝他扔过来，荣慧珊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拉了一把，可茶还是泼在荣子昂胸口，很快就透过薄薄的毛衣，烫到肉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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