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不害是高阳国有名的将军，见他来护，自己又不占理，傲世文便退了下去，“我堂堂上国宰相，不愿意和你一个小民一般见识。”

“你不愿意和我见识，我却想要和你见识见识。”说到这里，苏舆转向高阳国君道，“请陛下恩准。”

“准了。”高阳国君大喜道，可心中却这样想：傲世文啊傲世文，你还不认识这个小子吧，他就是你的死对头，你就等着吧。

“傲丞相是吧。”苏舆向对方拱了拱手道，“听阁下言论像是一个博学之人，身居高位应该胸有韬略，可做起事来，怎么却见识短浅，只会狐假虎威呢？”

“小子，注意你的用词。”傲世文此刻也冷静下来，邪邪地笑道，“我若真如你所说，在场这么多的博学君子，贵国国君，难道都看不出来，就你能看出来，你是在炫耀你的才华比在场之人，乃至于比你的国君还高吗？”

傲世文的话语不可谓不毒，本来同仇敌忾的高阳君臣竟被他一句话说的各个阴晴不定，小声地议论，显然有认同者。

毕竟从来臣子不可超过国君，不论现实的文采还是武略，就算真超过国君，也不能让国君知道，更不能让其他臣子知道，否则就是藐视君上，罪责不小。

只见苏舆没有回答，而是先朝着高阳皇帝叩了首，接着朝四方大臣拜了拜，缓缓说道，“我高阳上承开明君主，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仁义治国，太平祥和；中有贤达君子，内辅皇帝，外安天下，奖励耕战，与民休息。”

说到这里，苏舆深深吸了口气道，“上自吾皇，下至民众，皆尧舜德风，受圣王熏化，岂如尔等一般奸狡诡诈！圣人言‘君子可以欺以方’，尔等所以能在这里，还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么？如若不然，我朝人才济济，任一人，也未必输给阁下。”

“哼！牙尖嘴利！”傲世文冷笑道，“有什么用呢？难道你想凭借你一个人的言辞就改变两国强弱不等的事实吗？”

“何谓强？何谓弱？是您一个人说了算的吗？”苏舆笑道，“用兵之道贵精不贵多，相信丞相不会没听过吗？”

“听过又如何？没听过又如何？我楚天带甲的机动步卒超过百万，还有几十万重装骑兵，随时可以叩关攻城，无论兵器、战将还是粮草供应，你高阳能比么？”

“随时可以叩关攻城，可是攻破了吗？几年前的大战，不正是我们这位申不害将军带领十万步兵挡住了贵国的几十万骑兵么？你以为你们兵多将广，我却以为我们拥有着天时地利人和，凭你几百万军队，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傲世文闻言看了看申不害，眉头都快皱成一条线了，又细细地打量了苏舆道，“你是谁？”

“我只是本国一个迷途小书童，不值得惦记。重要的是，我高阳传圣人之教，贤达君子不知凡几，不然怎么可能以少胜多，在阁下所谓几十万铁蹄之下游刃有余？”

“哼！游刃有余？言过其实了吧！”

“言过其实？看来丞相是记忆不太好了。”苏舆道，“我且问你，虢关之战，我方五千步兵，贵方三万骑兵，胜负如何？鄢岭之战，我方十万步兵围歼贵方十八万骑兵，可还记得？五年战争？我朝屹立不倒，兵员、战力、国力齐齐增长数倍，是谁先谈判求和的？”

“这些……”

“就算这些可以讨论。”苏舆打断道，“申不害将军，生擒贵方第一勇将张郃，是不是事实？恐怕赎人的时候正是丞相大人主持的吧。”

“你……”，到得此时，傲世文已经面色通红，气势上完全落入下风。

“我高阳皇帝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从来讲究的是以最小的损失赢得最大的胜利。胜不骄，败不馁，从来不屠杀降兵和民众，所以将领都能效死命，这便是以少胜多的秘密之一，与贵国的烧杀抢掠相比，两者孰是？陷入绝境就投降，几十万降兵，贵国士兵的战斗意志何其弱也！”

“敌国之民非我国殖民，不实行三光政策，难道还要留着他们私通你们吗？”傲世文辩解道，“陷入绝境不投降，难道集体自杀不成！小子，你所谓的战斗意志，未免迂腐！”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圣人之言，何其正也！”苏舆轻轻一笑，“就丞相这般战斗意志，治军之方，不啻于群狼啄食，强盗劫掠，名不正言不顺，有何惧哉！”

傲世文闻言正要说话，苏舆直接打断道，“百万军队能天天带着一起到处跑么？空有人数却无纪律，不但没有战略，没有如申不害将军一般的万人敌，更没有钢铁一般的精神和意志，还打不什么打？任你几路来，我高阳只凭一路去，定可破敌！”

“钢铁的精神和意志……只凭一路去……”，傲世文眉头紧皱，越听脸色越是大变，直直地盯着苏舆道，“你到底是谁？”

傲世文本是博学之人，自然明白苏舆之言的深意，只不过立场不同，加之见解也有区别，所以虽然曾经反复思考过苏舆之处的问题，但以为只要高阳没有能人，加上庞大的军队的优势，可以弥补这方面的缺失。

可现在，很明显的是，苏舆对于两国局势和军事对抗的理解比他自己都深，想要在战争中依照人数优势糊弄过去，根本不可能。

更不要说苏舆还能说出一些连他都不能把握和理解的战略和战法。

事实上，如果不是对高阳的申不害和当年胜过自己的苏舆有所忌惮，他早建议国君打过来了。也正因为有所忌惮，才有了他这次借题发挥的试探之行。

在傲世文看来，如果他的无理取闹，高阳君臣都不能应对，说明高阳没有能人，君臣也没有死守国家的一条心，那么只要他回去，就会立刻发兵；如果有人能识破他的阴谋并阻止，就只好再等等了。

傲世文的心思，到得此时，在苏舆的一步步揭穿下，当然已经被高阳君臣看穿了。

“你到底是谁？”傲世文越想越担心，眉头深皱，眼中射出迷惑、担心的神情。

苏舆当然知道傲世文的潜台词是：你说的这些虽然是要害，可你只不过是一介书生，刚入朝堂，谁会听你的言辞来施政？你又有什么背景？说不定你说的这些只是一时，并未经历过实践，不能确保就对，意思是你不过是一个纸上谈兵之人。

高阳丞相何等人！立马就听出傲世文的心虚之处，立刻插言道，“他是谁？他不但是我们高阳的状元，更是我皇的智囊，就是丞相几年前，也是他的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傲世文捋着胡须忽然想道，“你是苏舆？”

“不才正是在下。”苏舆略一拱手道。

“原来就是你！”傲世问恍然大悟般的笑了笑，“果然英雄出少年！来时，我皇嘱我一定要小心谨慎，遍访贤才，以阁下之能，必会得到我皇重用！”

“傲丞相，你过分了。”高阳丞相插言道。

“呵呵，见才心喜，一时冲动而已。”说完，傲世文深深的看了苏舆一眼，转向高阳国君道，“气禀皇上，适才争论是我皇与陛下开的一个小玩笑，两国和睦相处、互相尊重才是正道，岂可以大欺小，让外人收了渔利！”

说着，傲世文又拿出一套国书道，“真正的国书在这里，请皇上过目。”

“苏卿念来。”高阳皇帝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

“是，陛下。”苏舆接过国书：“高阳国君：寡君登基以来，与贵国多有误会，今诚心修好，特派丞相前来商讨，望贵国高瞻远瞩，与吾结盟，同御外敌！”

“甚好！”高阳国君大喜，“苏卿，着你执笔，当堂以相同文字书写国书。”

“遵旨。”

苏舆领命，当即有太监搬来桌椅纸笔伺候。

洋洋洒洒，一挥而就，又有太监呈给高阳皇帝御览。

书曰：楚天皇帝：朕自记事起，贵国即以连年攻打我国为能事，说是误会，实在牵强！今番又以傲丞相来试探，无礼之极。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朕十分清楚，为免黎民受苦，作壁上观者享受渔利，朕愿与贵国修好，互通互市，同御外敌。详细事宜，请贵国适当时机派出专门团队，双方再行商议。

“好书，好字。”高阳国君看完大赞，“苏卿即以此书写回文国书。”

“遵旨。”

不得不说苏舆的回书有礼有节，既点出了高阳国君现实的立场，不卑不亢，也指明了两国在未来复杂关系中必须合作的可能，高瞻远瞩，获得高阳国君极大的赞誉。

就连傲世文在拿到国书后，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注目苏舆足有十息后，才告辞退出了金殿。

“哈哈哈……正是天助我高阳啊！”高阳国君放声大笑道，“苏卿，天以子助我，我们君臣可切切不能辜负了天意啊。”

“遵旨！”

自古以来，贤君与贤臣之间就像阴阳两极一样，从来是相互吸引的，尤其是在满朝文武都极度缺少贤臣的情况下，贤君的渴求和欢喜，在获得贤臣之后，便表现的淋漓尽致。

“今封苏卿为钦点状元，兼翰林院学士，枢密院知事，参赞军机，从三品。”高阳国君毫不吝啬的封赏起来，“从明天起，苏卿跨马游街七日，普天同庆七日，朕再将十五公主许配苏卿，招为驸马，七日后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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