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川心尖荡过一抹诧异，看向身边的霍晓晓。

她容貌极美，又带着一丝英气，唇角勾着两分玩世不恭，像足了京中托着鸟笼、带着恶犬的执绔。

难怪刚才那位陈公子一口咬定她想要非礼他的表妹。

可就是这样一个玩世不恭、动不动就想抽鞭子揍人的执绔，不但知道那位陈公子与凤儿姑娘是一同上的船，而且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更在凤儿病的第一时间会去看那位陈公子在哪？可谓心细如尘。

“怎么了？我脸上脏了吗？”感受到慕子川的眸光，霍晓晓狐疑回望他，抬手摸了摸脸颊。

“没有。”慕子川慌忙别看眼眸，“你是什么时候上的船？”

“前日啊。”

慕子川一怔，“在风陵渡？”

他前日午时在风陵渡上的船的，船也只在风陵渡的时候停了一下。

“是啊。”霍晓晓笑得狡黠。

她是大前日夜里正准备进城时，看到他骑马出城，一时好奇就跟了上来。之后就跟到了风陵渡，然后又跟到了船上。

“那你这是要去哪？霍将军放心你一个人出门？”慕子川眉心微蹙。

霍晓晓下巴微扬，右拳低着左手掌心，将拳头捏得咔吧作响，“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有敢为难小爷的，小爷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慕子川语结，一时不知该感慨霍将军心大，还是说她一个女子不该如此……粗鲁。

“公子！”周迎湿淋淋的从往外边疾步进来，凑近慕子川压低声音道，“周管事说已经偏离原来的航向，现在往东南三十里左右是鱼临镇，往东北十里左右是大丰村，咱们的船是往鱼临镇还是大丰村？”

“当然是近的了。”霍晓晓重心下沉，稳住身形道，“这大风大浪的，在江上多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是吧？”

她挑眉看向慕子川。

慕子川略略沉吟看向周迎，却没有同意霍晓晓的说法，“我觉得往鱼临镇去更好一些，周管事的意见呢？”

周迎眸中露出喜色，显然是松了口气，“周管事也是这个意思，那我去通知他。”

“为什么？”霍晓晓从周迎的背影上收回眸光不解看向慕子川，“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你看。”

慕子川没有回答，只是透过窗看向江面。霍晓晓也顺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

大雨织成水网罩在江面上，浪潮翻滚着，船也随之颠簸着。

霍晓晓眸子骤然一亮，“哦，小爷知道了。水是往南流的，往东南去，还算是顺水，这样走三十里不但更快，也更安全一些。”

晴天时逆水行舟还好说，暴雨连绵又没了橹，一个不慎这船怕是就会被浪拍翻。

“嗯。”慕子川轻嗯了一声，再没说话，霍晓晓也没有再开口。

两人都望着外边翻滚的浪潮，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

许久，霍晓晓才又看向他，“你去云州做什么？”

慕子川脸上浮出一抹迟疑。

“不能说就不说，小爷就随口问问。”霍晓晓嬉笑着别开眸光，“咦，那人渣怎么不见了？小爷去看看。”

不待慕子川开口，她快步走向扶梯，下到船舱里去了。

船舱下黑黝黝一片，因为船颠簸的太过厉害，原本每间舱房门口点着的风灯都被熄灭。

整个人融入黑暗，霍晓晓才长出了口气，抬手抚上额头，霍晓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直到刚才慕子川迟疑不语，她才骤然清醒过来她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她怎么会因为一时好奇，就跟着慕子川出了城，又到了风陵渡，又到了这船上，然后竟然还想着跟他去云州？

疯了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假的假的，之前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霍晓晓你清醒一点吧！

她叉着腰，在心中数落着自己。

之前她父亲逼着她嫁人，一日三次的给她相看，她是逃也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她爹，正好慕子川说要答谢她对慕家的恩情，她便想了个馊主意，将慕子川拖了过去，告诉他父亲，这是她的心上人。

如此才熄了她爹给她相看的念头。

霍晓晓，你不会真的将慕子川当做心上人了吧？

不行，霍晓晓，等船一到鱼临镇，你就立刻给……

“你胡说！你哪是帮我？你是在诋毁我的名声。你是嫌弃我咬了你，好，那我让你咬回来！”

女子带着怒气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霍晓晓的自我教训。

她一怔，就听到悉索的脚步声，身形一侧，紧紧贴在了船舱壁上，就见离她三丈远的一扇舱门打开，一颗脑袋从里边探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又缩了回去，关上了舱门。

霍晓晓眸光一闪，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就听到男子低低的声音响起。

“你小声点，一会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显然，这是那位陈公子的声音。

霍晓晓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眼珠儿一转，轻轻推开隔壁船舱的房门，闪身就躲了进去，一束橘黄色的光正透过船舱隔板的缝隙射来。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光明正大的就将眼睛凑到那亮堂堂的缝隙上。

隔壁船舱，那位凤儿姑娘举着的手臂落下，脸上满是讥讽，“如今嫌我丢人了？好，等船靠岸，我就回去。”

“凤儿，你说什么呢？”陈俭一把攥住她的双肩。

凤儿挣扎着想要推开却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表妹，我不许你这样说，知道吗？你说这样的话，就是拿刀子捅我的心。我错了，我承认刚才我是故意找那小白脸的麻烦。”

小白脸？霍晓晓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撇嘴。

那边，陈俭继续。

“可那都是因为你啊，因为我嫉妒，嫉妒他在你危难的时候能想到法子救你，可我却连那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表妹，我知道让你和我在一起是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发誓，我陈俭若是对金凤儿不好，就天打雷劈，肠……”

他的话还未说完，凤儿已抬手掩上了他的唇，“不要说了，我相信你。可是表哥，以后你不要再这样做了。”

“好，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一会我就去和那小……和那位公子去道歉，还有道谢。”

“嗯。”凤儿轻轻应了一声，船身猛然一摇，她惊呼才出口，陈俭的安慰已一连串的响起，“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嗯。”凤儿轻应，红了脸。

“凤儿。”陈俭的手开始上下其所不老实起来。

霍晓晓眼珠儿一转，“咳！咳！”重重咳嗽了两声。

隔壁舱内，凤儿一把推开陈俭，陈俭一个踉跄，眸光一暗，抬眸看向凤儿已满是愧疚，“对不起，表妹，我一时情难自禁。你等我，我去看看。”

他要看看是谁坏他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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