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一怔，慌忙放开皇上的手跪下，“奴婢该死！奴婢……”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猛然握住了她的双臂，制止她再叩头。

“宫里的宫人是不是都这样说的？”皇上眸光灼灼望着翠儿，扶着翠儿双臂的不自觉掐入她肉中。

翠儿红了眼圈，想要点头，眼泪却先一步流了下来，猛然又想到眼前的是皇上，赶忙背过身去胡乱擦拭着眼泪，抽抽噎噎道。

“对不起，皇上。奴婢一直以为他们在胡说八道，奴婢怎么也没想到这是真的。太后娘娘怎么能这么对您？你自登基一来，对她多好，她怎么能这么对您？怎么能？”

她抽噎着说不下去了。

“翠儿！”皇上低低唤了一声，一把将眼前肩头耸动的少女抱入怀中，他虽不记得他有没有救过她，但他能感觉得出，她在心疼他，真心的心疼他。

有多久，没有人心疼他了？

翠儿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皇、皇上？”

皇上不忍放开怀中的那一点温暖，轻嗯了一声？

“皇上！”翠儿猛然转身，“您等着奴婢，刚刚柳叶姐姐给了奴婢一个鸡腿，奴婢还没舍得吃，奴婢这就去给您拿去。”

话还未说完，她一把挣开皇上蹬蹬蹬就跑走了。

皇上怔住，刚刚暖和了的胸口一下又凉了起来。一个鸡腿？他堂堂九五之尊，竟然沦落到宫婢施舍他鸡腿的地步了？

唐湘！唐湘！朕不会放过你！

他一遍又一遍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不知在诅咒到多少遍的时候，长脸的小内侍回来，一言不发的将皇上一动未动的食盒取走。

又过了一会，翠儿就蹬蹬瞪的跑进来，献宝似的冲向皇上。

“皇上，您饿了吧？奴婢给您把鸡腿拿过来了，还有昨日画眉姐姐赏赐的两块桂花糕，您快尝尝。”她将油纸包着的鸡腿与桂花糕递向皇上。

见皇上呆呆望着鸡腿与桂花糕并不接，翠儿忙又道，“皇上您看，还冒着热气呢，奴婢刚才偷偷在小厨房的炉子上给你热了热，可惜奴婢想要给您偷偷拿鸡蛋的时候刘嬷嬷回来了，都是奴婢没……”

“翠儿，谢谢你。”

皇上打断翠儿的话，一把拿起油纸上的鸡腿，撕裂的鸡大腿处不知是焦了还是怎的，黑乎乎的，鸡皮也烂了好几个窟窿。

若放在以前，这种鸡腿打死那些内侍，他们也不敢摆在他面前。

可如今，他堂堂天子，就连吃一个这种鸡腿，还要靠一个打理花草的小宫婢。

他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肉又柴又老，简直难以下咽。

可是他还是得吃，因为不吃就得饿着。

就在他艰难啃鸡腿的间隙，翠儿将初三的尸首拖出了寝殿，将翻倒的圈椅、条几一个个摆正，将散落的东西一件件归位。

忙完这些，又咬着牙将扎在窗棂、立柜、圆柱上的箭矢一个个拔掉。

又匆忙打扫了一番，真个寝殿虽依旧千疮百孔、四处漏风，但却看起来有了两分生气。

“皇上，”翠儿抬头望着房顶上一个个的窟窿，“这怎么能住？晚上睡觉还不将人冻死？”

唐湘便是存了这个心思吧。

“皇上，”翠儿望向皇上，小脸因为刚才的一番忙碌红扑扑的，额头还挂着薄薄的汗珠，“奴婢刚才过来的时候，见您旁边的偏殿好着呢，不如您搬到偏殿住，那里不像这四处透风。”

“好。”

“那皇上您等着，奴婢去将偏殿收拾一下。”

翠儿蹬蹬又跑走，半个时辰之后，将皇上带去了偏殿，安顿皇上坐下，眼泪却又落了下来。

“怎么了？是累着了吗？”皇上关切道。

翠儿拼命摇头，“奴婢心疼皇上，您可是皇上啊，他们一个个的怎么能这么对您？”

皇上嗤笑，眸光微闪，重重叹了口气，“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朕这落难的皇上。只要太后在一日，朕便要过一日这种日子，你习惯就好，过几日，说不定连这种日子都没有了。”

“不、不会的，太后娘娘不会……”翠儿忽然说不下去了。

皇上认真看向翠儿，“她会的。朕虽然孝顺她，但她想要的却不是朕的孝顺，而是朕的这个位子，还有这北汉的天下。她容不下朕。”

翠儿小脸惨白，杏眸瞠的大大的，好似不敢相信皇上说的话。

“她会杀了朕的。不，朕说错了，她不会亲手杀了朕，她会像这样一样，让旁人杀了朕。这样，她才能记得到朕的位置，又能留个好名声。”

翠儿的唇抿的紧紧的。

皇上幽幽叹了口气，一步一步走向殿内的紫楠木圈椅，整个人仿若被抽了骨头一般瘫坐下去，“以后，你不要再来了，太后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朕就在这等死，好了，你走吧。”

“不，不可以！皇上您那么好，怎么能死？”这个死字一出口，翠儿便又连着呸了三声，“皇上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不会的，太后不会放过朕的，寝殿的那些箭你也看到了，你以为是刺客吗？是太后。若不是朕的护卫忠心，昨晚朕便已经死于乱箭之下了。”

皇上缓缓阖上了眼眸，一脸疲惫。

翠儿的唇抿的更紧了，看了皇上半天，这才一步一步走向他，“皇上，若是太后……太后娘娘……”她身子抖了抖，“她死了，您是不是……是不是就没事了？“

皇上的眸子倏的瞪大，“翠儿，你想要做什么？朕劝你不要做傻事，她是太后，行事又谨慎，不管你做什么，只要被她发现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奴婢不怕死。再说，为了皇上，奴婢什么都愿意做，就算赔上这条命奴婢也愿意。皇上！”翠儿急急唤了一声，制止皇上开口，“您就相信奴婢吧，奴婢有办法。”

她凑到皇上耳边低语了几句，后退一步，杏眸亮晶晶的望着皇上，“皇上，您说，这个法子行不行？”

皇上激动的浑身颤抖，“翠儿，你真的愿意为朕冒这个险？”

“奴婢愿意。”翠儿坚定道，“奴婢现在就去准备，今晚就动手，皇上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露儿！”

皇上叫住急急要走的露儿，“此事若是真的成了，朕封你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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