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人接走的？”慕云兮怔住。

自那晚她与凤千夜在大牢目睹周锦秀毒死凤千清之后，她再未去过大牢，也再未关注过周锦秀。

“不是郡主？”周锦文愣住了，慕云兮现在的神色不似作伪，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

如今太后把持朝政，能轻而易举从大理寺的大牢带走囚犯的除了宫中人，便只有大长公主府的人了。可如不是慕云兮……

霍晓晓！

周锦文瞳孔一缩，她怎么忘了，正因为周锦瑟，霍晓晓差点一尸两命。霍晓晓原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若说她要报复周锦瑟，那是再正常也不过了。

更何况，她既是慕云兮的嫂子，又是慕云兮的好友，最便宜打着慕云兮名号办事了。

思及此，他冲慕云兮又行一礼，“对不起，郡主，是我误会你了。我是关心则乱，郡主行事一向坦荡，若是你带走的锦瑟，昨日就不会让我去大牢看她。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日后再郑重与郡主赔罪。”

“周大人！”

慕云兮叫住转身疾步而去的周锦文。

见他回首，才一字一字道，“也绝不会是晓晓。”

周锦文唇抿成一条线，却什么也没说，只望着慕云兮，静候她的解释。

“说句不中听的，当日我嫂子、我师兄，任何一个想要周锦瑟的命，我都会毫不犹豫杀了她。可他们没有。最后我选择了送官，他们也没有反对，这就意味着，无论最后周锦瑟是生是死他们都可以接受。”

“既然如此，你觉得他们谁会再借着我的名号去报复她？再者，就算他们想要报复，也大可以在将周锦瑟送入大牢之后，何必又等这么久？”

周锦文眸光闪烁，慕云兮的话不无道理，可若也不是霍晓晓，又有谁会和周锦瑟过不去？他可不会认为有人假冒慕云兮的名义救她。

“周大人若是对我的话有怀疑，可以差人仔细去查。我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撇清谁，只是不想你贸贸然再去质问他们任何一个。除非你手中有确凿的证据。”

“郡主所言甚是，是我鲁莽了。”

望着周锦文渐渐消失在飞雪中的身影，露儿有些狐疑道，“周大人这是在怪小姐吗？可昨日小姐与他说这些的时候，他明明还说那是周小姐罪有应得，怎么忽然就变了？”

“不是他变了，是他能接受周锦瑟伏法，却不能接受有人暗中害了周锦瑟。毕竟，他再刚正不阿，与周锦瑟也是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遇害？”

“那是谁带走了周小姐？”露儿脸上浮出一抹恼怒，“还借着小姐的名头，实在可恶。”

“周大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慕云兮握紧了手中的银炉，望着纷飞的大雪，眸光沉沉浮浮。

外边的天气滴水成冰，宫中龙泉殿的寝殿却温暖如春，烧着银丝炭的六个火炉上都架着药锅，里面灰褐色的药汁汩汩翻滚着，药香袅袅。

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内侍来来回回绕着六个炉子打转，或是往里面加一两味药材，或是又添一碗水，或是拨拨炭火，额头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炭炉旁跪着的苏念星额头也沁出豆大的汗珠，眸子低垂，唇却依旧抿的紧紧的。

铺着明黄色锦被的龙榻上坐着的皇上却再没了耐心，豁然起身，大步走向苏念星，在他身前三尺之处站定。

“想好了吗？”皇上声音沉沉。

“皇上！”苏念星以额触地，“草民一介商贾，只会买东卖西，实在不会做别的，还求皇上开恩，草民余生愿为皇上所驱，为皇上聚敛天下财富。”

呵！

皇上冷笑，他也想聚敛天下财富，可太后哪会给他机会？

再说，马上，他连命都没了，还要这财富有个屁用？

“苏念星，朕只再问你一次，此事，你去做，还是不做？”皇上垂眸望着匍匐在他脚下的须发皆白的苏念星，若不是他年事已高，他现在已经一脚踹过去了。

“苏念星，究竟是死她一个，还是死你手下的七百六十三人？若你不应，朕保证，就算是在你铺子里负责洒扫的小厮，也会人头落地。”

这声音比殿外的天气还要冷。

“皇上！”苏念星抬眸望向皇上，“他们是无辜的啊。”

“无辜？不，他们是被你牵连的。只要你做成了此事，”皇上弯腰与苏念星平视，“朕保证，他们不但不用死，你的声音还会做到北汉的每一个角落，你会成为北汉生意场上的第一人。”

“告诉朕，”皇上握住苏念星的肩，“是死她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一个，还是死那些为你东奔西跑，为你南来北往，买东卖西、风餐露宿的掌柜、伙计？”

“你这人也是糊涂，”一直围着药锅打转的小内侍忽然冲苏念星开口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赐她死，那是她的荣光。”

“再说，就算你不在乎那七百多条人命，可你如此，就真的能救她吗？没了你，还有别人。你不肯，你能保证别人也不肯吗？到时候，我这药……”

小内侍瞥了眼正汩汩冒着热气的药锅，又看向苏念星，“药效怕是就差了。到时不能让她立刻毙命，反而要疼上三天三夜才活活疼死，那多残忍。”

苏念星怔住，他怎么忘了，此事并不是非他不可？

“皇上！”那小内侍已看向皇上，“初三侍卫的功夫那么好，让他去下毒，一定人不知、鬼不觉，又何必非要他去？不如皇上即刻下令杀了那七百多人吧。”

“我去，我去！”

不待皇上开口表态，苏念星急急道，“皇上，草民愿意去办成此事。”

“果真愿意？”皇上却好似对那小内侍的提议动了心。

“愿意。”苏念星赶忙保证，“还求皇上放了那些掌柜、伙计，他们有的连我是谁都不认识。”

“苏老伯这话就谦虚了。”皇上唇角含笑的将苏念星扶起，他早就动过让初三出手的念头，可惜有暗卫守着，下不了手，否则他才不会巴巴的求苏念星。

“你的要求，朕都答应。苏老伯先回去，等药好了之后，朕让初三给你送去。不过，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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