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皇上凝眸看向带着抹额遮挡伤口的凤千清，“要朕解了大长公主的禁足？”

“是！”

凤千清定定看向皇上，证明他没有听错。

“呵！”皇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讽，“朕看你这脑子是被飞鹰门的人砸傻了吧？你知不知道朕顶着多大的压力禁的她的足？你知不知道太后正在密谋什么？她若解了禁足，太后岂不是如虎添翼？”

还有一个疤，是你砸的。

凤千清腹诽，脸上却浮起一抹睿智的笑意，“皇上！昨日微臣去了大理寺的大牢见了周锦瑟，她跟我说大长公主活不过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她一个将死之人能翻起什么浪花？”

“再者，微臣说解了大长公主禁足是有条件的。微臣会让慕云兮提前将东市交给我。苏念星到了。”

“人呢？”皇上眸子微亮。他倒要看看这个苏念星有没有凤千清说的那么厉害？

“来人，传苏念星。”

一声声内侍的声音落下，一位头发、胡须皆白的老者从殿外缓步进来，虽已上了年纪，但却依旧身子挺拔，周身散发着莹润的君子气度，一点都不像肚满肠肥的商人。

“草民苏念星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人指点，苏念星跪下，恭敬的与皇上行了一礼，礼节上没有任何问题。更难的是他神色平静，既没有寻常百姓见到皇上的惊慌、胆怯，亦没有寻常商人见到皇上的兴奋、喜悦。

就好似，他见的不过是一寻常朋友。

只这一个照面，皇上对苏念星便已满意了一半。

“苏老伯，快请起！”

皇上招呼苏念星起来，“来人，看座！”

“多谢皇上！”

苏念星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任何胆怯，落落大方的坐下，也不询问皇上召他的来意，低垂着眼眸静默着。

这份从容，让皇上对他的满意又多了一分。

“来人，上茶，将新进宫的瓜片给苏老伯尝一尝。”

当下有小内侍将冲泡的瓜片送上。

氤氲的茶香弥漫。

是那熟悉的味道。

苏念星怔住，凝眸望着随着茶汤沉沉浮浮的瓜片，一颗心忽的也沉沉浮浮起来。

那些记忆深处的味道，那些记忆深处的人和事，便随着上上下下的瓜片也开始在心中来来回回翻滚。

这，是她最爱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将茶盏捧起，滚烫的茶杯烫红了他的手指，他却好似没有察觉，只小心翼翼的捧着，盯着那翻滚的茶叶，嗅着那茶香。

他以为他忘却的，原来真的只是他以为。

“苏老伯？”

凤千清凑近苏念卿低低唤了一声，见他抬眸茫然看向自己，赶忙小声提醒道，“皇上问你话呢？他问你这瓜片如何？”

苏念星小心翼翼将茶盏放下，这才看向皇上回话，“这瓜片很好，应该是来自六安的贡品。据说每年这种瓜片只产五斤。没想到草民竟有这种福分，喝到极品的瓜片。”

“苏老伯果然见识不凡。”皇上的眸光带了一分探究，“不知苏老伯刚才看到这瓜片，想到了什么？可否与朕说上一说？”

“草民一介商贾，是个俗人。看到这瓜片自然就想到其价值几何？又想到在何处卖，如何卖才能让它价值最高？”苏念星轻轻抚了抚雪白的胡子道。

“哦？”皇上当下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苏念星眸光轻转，看到长案上铺开的宣纸道，“同样的纸，圣人名家若是在上面画了画，写了字，那价格就是纸的千万倍也不止，若是普通人在上面写了字画，价格至少也是纸张的两三倍……”

“圣人、名家的字画虽好，但这世上的圣人、名家少之又少，能出得起这种价格来买字画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因此，这两种人我便不多想，只想着普通人。”

“普通人的字画又如何价值最高？自然是睹物思人。再丑的画，也会因为是家中长辈所画而变得珍贵，再笨拙的字迹，也会因为是家中幼子所写才会显得与众不同。”

“有意思！”

这番话让皇上对苏念星的满意度又高了三分，“那朕问你，若是将一个你一无所知的铺子交给你打理，你会如何？”

“首先，一切都保持原来的不变，这样可以免得老顾客流失，也可以给自己赢得一点时间了解它。之后，再一点点调整，让它一点一点达到自己心中铺子的标准。”

“好，很好！”皇上看向凤千清，和颜悦色道，“这次的差事，你办的不错，之前你所求，朕准了。只是后边的事情……”

不等皇上说完，凤千清赶忙保证道，“皇上放心，微臣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望。”

“去吧！”

“辛苦苏老伯了。”凤千清跟着皇上的称呼唤着苏念星，“苏老伯这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就先去休息，明日……我再带你去东市转转，那里便是你日后大展拳脚的地方。”

苏念星转眸看向凤千清，“小侯爷，苏某老了，已经没有什么野心了。不过，这既是小侯爷所愿，苏某尽力就是了。”

“多谢苏老伯，苏老伯放心，你既然都到了上京，你手下的那些小厮，伙计，自然也都回到了他们之前的位置。”

苏念星深深看了一眼凤千清，微微颔首，“苏某相信小侯爷。”

安顿了苏念星，凤千清转身就去了大长公主府。

屋顶的积雪已几乎融化殆尽，唯有犄角旮旯的一点残雪还记着前几日的那场大雪。

白雪红梅，白雪已消融，唯剩红梅在枝头挺立。

慕云兮抬手剪下一支开的正艳的红梅递给楚辞，转眸看向一旁的几株绿梅，绿梅比红梅迟了一些，现在还全都是花骨朵。

“下次下雪的时候估计就要开了。”楚辞顺着慕云兮的眸光也看向绿梅。

“下次下雪的时候，不知道祖母能不能看到？”

慕云兮心里有些紧，其实她想说的是，不知道下次下雪的时候，大长公主还在不在？

“云兮！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慕云兮忍住心头翻滚的怒火，一点点转身，看向翩翩而来的凤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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