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上落得积雪已开始消融，水珠儿滴答滴答顺着红瓦低落。

凤千夜就立在雨帘之后，看不清眉眼，看不清神色，但只冲那身影，她就知道是他。

惊喜倏的从心底蹿出，慕云兮一提裙裾，跨过门槛，正欲走向他，一侧云华突然唤了一声。

“云兮！”

慕云兮顿住脚步，转眸看向云华，“师兄！有事吗？”

“这个，”云华将手抬起，摊开的手掌上托着一枚骨钗，正是那日慕云兮让林美人拿着去寻他的骨钗，“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他抬眸看向她松松挽着的发髻，那上面只簪着一只芙蓉发钗，“我帮你簪上。”

“不用了，师兄，你还是……”

云华眸光黯然，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似是想要笑，可唇角却分明露出了一分苦涩。

慕云兮讪讪住口。

云云华看向手中的骨钗，“不是你说，师兄就应该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师妹吗？这骨钗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慕云兮僵住。

是啊，当初在无忧谷，是她厚颜无耻的向云华讨要的，他给她了，她却又说不要了。

她需要他，给他写信，他便来了，救了大长公主，时疫的时候不分昼夜守在济世堂，救了那些时疫的病人，又入宫救了太后，甚至为了她，放弃了自己的原则，让太子也染上了时疫。

她没有向他说一句谢谢，反而这样伤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师兄，”慕云兮忙抢过他手中的骨钗，“我是说，我头上现在簪着一个芙蓉钗，这个……就先不戴了。”

“嗯。”云华轻轻颔首。

“这次，师兄，谢谢你，若不是你在，我怕就死定了。”慕云兮郑重神色看向他。

“云兮啊，”云华似是轻叹似是惆怅，“什么时候，你和我这般客气了？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他定定看着眼前女子，看着这个早已刻入他肌肤、血肉、骨髓的女子，忽然倾身凑近她，“云兮。”

鼻尖是她刚刚沐浴完的气息，淡淡的茉莉香，他的心怦怦剧烈的跳着，好想将这个女子拥入怀中，可是他却知道，他不能。

“云兮！”

他又唤了一声，这两个字，与她而言，是名字，与他来说，却是这世间最美的情话。

“不要因为这个所谓的婚约，就疏远我，我是你的师兄啊，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师兄啊！”

这话，好似耗尽了云华所有的力气，他的头往下微微沉了沉，青丝碰触到了她的发髻。

我是你的师兄啊！

慕云兮的心酸酸涩涩。

与云华而言，他们分别不过几个月，可与她而言，他们已隔了沧海桑田。

若前生，她洞悉了他的心意，定然会满心欢喜，可如今，她年少时对他那份朦朦胧胧的情意在前生已然耗尽，有人已抢先住进了她的心里。

对不起，师兄。

脸上，她却故意挽起一抹笑意，“哪有疏远？我只是长大了，懂礼了。”

“那就好。”

云华起身，头才扬起就又沉下，与慕云兮的头紧紧抵在一起，“卡住了。”

慕云兮头上簪着的芙蓉花钗上的芙蓉花正巧戳到他的头发里，又勾住了他的一缕发丝。

“别动，我来。”

慕云兮抬手胡乱摸着，摸到云华的头发，耳朵，她自己的发髻，芙蓉花发钗，费力的摸上芙蓉钗上的芙蓉花，摸到那被芙蓉花勾到的发丝，小心翼翼往外扯着。

云华别扭的扭着身子，头与她的头相抵着配合她，明明姿势难受，可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欢喜，恨不得这缕青丝永远就这般纠缠着。

“好了！”

慕云兮松了口气，歉意的看向云华被扯的乱糟糟的发髻，“你头发乱了。”

“没事，我去梳一下。”

云华转身才走了一步就停下，“云兮？”

“怎么了？”正整理发髻的慕云兮抬眸看向他。

“骨钗你还会戴吗？”

问这话的时候，他低垂着眼眸并没有看慕云兮，好似是不敢听她的回答。

“会的。”

“好。”云华眸子一亮，转身快步而去。

慕云兮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回廊，忽的怔住，那滴滴答答如珠子一般的雨帘还在，雨帘后的人却不在了。

她快步冲到回廊，左看右看，“凤公子！凤千夜！”

滴答！

除了水珠儿低落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慕云兮紧紧抿着唇，他不会是看到她和云华刚才……可那是误会啊。

凤千夜！

她心底轻叹了口气，拿出他送给她的黑哨，放到唇边又犹豫了。

迟疑片刻，她一提裙裾，疾步出了慕府，上了马车赶去他与顾东篱的无名府邸。

“开门，开门！”

慕云兮用力的拍打着紧闭的大门。

大门吱的一声被拉开。

“我要见凤公子！”

开门的小厮一头雾水，“姑娘找错地方了吧，我们这没有什么凤公子。”

“夜公子！”

小厮头摇得像拨浪鼓。

“东篱公子，顾东篱！”慕云兮心开始发慌，“他不会也不住这里吧？”

“哦，东篱公子的确住在这里，不过他现在不在府上。”

“他去哪了？何时回来？”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小的听说公子生意上出了点问题，这会可能不在上京。姑娘若是有事，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院门砰的一声闭上，慕云兮的心越发乱了。

西市出事了吗？应该不会啊，若是有事，刚才回去的时候露儿应该告诉她。

她回眸又看了眼紧闭的院门，凤千夜不在这里，难道是回了永昌侯府？

想到这，她忙又赶到永昌侯府，却不敢直接求见凤千夜，只能对门房小厮道，“劳烦通禀一声，我想要见慕姨娘。”

“姑娘，随我来。”

小厮引着慕云兮到了花厅，片刻慕芷柔便出现在花厅门口，一脸狐疑看向她，“是你？”

“芷柔，你有没有……”

慕云兮的话戛然而止，看向跟在慕芷柔身后进来的凤兰心，微微欠身，“见过凤小姐。”

“你们要说什么，不方便我听吗？”凤兰心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

“没有！”慕芷柔一口否定，看向慕云兮，“你刚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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