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王忆雪也猛地抬头。

转头看去，只见江兰英愣愣的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还透着点古怪。

王忆雪瞬间脸通红：“阿姨，你，你来啦？”

他站起身，慌乱的解释：“我刚刚在给他换药，然后不小心弄疼他，所以就给他吹吹。你也知道烧伤的地方，降降温会舒服一点，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看，他裤衩还在这呢！”

林辉满头黑线。

你这还不如不解释呢，越描越黑。

江兰英拎着东西走进来，笑眯眯的看着王忆雪说：“小雪，好久不见啊，真是女大十八变，看看这小手多嫩啊，再看看这小脸蛋，真滑溜！”

她看着床上躺着的林辉，没好气的说：“臭小子，什么时候和小雪在一块的，你们要深入交流，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这稀里糊涂的就推门进来了，多尴尬！”

林辉差点吐血：“妈，你用词能不能恰当点，别那么下流行吗？”

江兰英白了他一眼，一点都不懂事！

王忆雪站在旁边，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没事给他换什么药，现在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江兰英拉着她的手，像看儿媳妇一样：“小雪啊，你的眼光是真好。你看你们从小就打打闹闹，后来又一起进了部队，这就是缘分啊！”

“老话说得好，缘分天注定，不管到天涯海角，这有缘人啊，都分不开！”

江兰英笑的花枝乱颤。

王忆雪尴尬的实在说不出话：“哎哟，我肚子不舒服，阿姨，麻烦您帮他换药吧，我去上个厕所。”

看着她慌忙的逃离病房，江兰英高兴的不行：“还害羞呢，漂亮媳妇儿总得见公婆。”

“妈，能别胡说八道吗？”林辉无奈的说：“人家知道我受伤，就是帮忙换个药，你想哪去了，我们是纯粹的战友情，战友爱。”

江兰英冲他翻个白眼：“臭小子，你就是烧到最后，光剩一张硬嘴！”

林辉嘿嘿笑：“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江兰英冷着脸，拉了张凳子坐下：“出这么大事，电视新闻都报道了，我能不知道吗？至于医院位置，你爸和人家打电话，我偷偷听到的！”

林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江兰英看着他，一脸心疼：“说了让你不要当兵，不要当兵，就当成这个样子。现在你满意了，这就是你要追求的人生理想？”

林辉微微一笑：“咱救了那么多人呢，伤成这样，也值了。”

“呸呸呸！”江兰英难受的说：“你救了那么多人，那谁来救我儿子？你伤成这样，我心疼！”

林辉看她眼眶红红的，握着她的手说：“妈，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保护自己安全，时刻想着家里还有个漂亮的老母亲惦记我！”

江兰英直接气笑了：“就你话多！”

原本来这，是想骂一顿，把人给带回去的。

但看到王忆雪也在，她瞬间气就消了。

三个儿子，大儿子结了婚，后来又离了。

二儿子和他爹一样，天天以部队为家，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林辉这。

能有个看顺眼的儿媳妇，而且知根知底的，她这个当妈的，别提有多高兴了。

“来，我给你换药吧，是这两个瓶子吗？”

林辉一脸嫌弃；“妈，你会不会啊？要不还是等她来吧，她专业点。”

江兰英不乐意了：“从小把屎把尿，不都是我一个人，不就是换药吗，能有什么难的？”

林辉望着门外满脸失望。

你来和她来，完全是两码事啊！

……

走廊上，徐千山一脸抱歉的看着林光耀：“对不住啊，老班长，是我没能照顾好他，都是我的责任！”

林光耀摆摆手：“别说了，其实，我应该要感谢你才对。”

徐千山愣住了。

我把你儿子都烧成重伤了，你还感谢我？

林光耀认真的说：“这次为国家和人民立了功，就算他真有什么事，我也不会怪你。你把我儿子培养成了英雄，我应该要感谢你才对！”

徐千山愣住了。

他已经做好被兴师问罪，抽几个耳刮子的准备。

没想到，林光耀不但没怪他，还感谢他。

这上哪说理去！

他哈哈一笑，立马就不慌了：“瞧你这话说的，都是自家孩子，肯定要重点培养关照啦！”

林光耀拍拍他：“那我就先去看看他了，你忙你的。”

“行行行，不打扰不打扰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啊！”

“行！”

林光耀点点头，转身就进了病房。

病房里，江兰英已经把药换的差不多了。

原本她和林辉还有说有笑，看到林光耀进来，立马没了好脸色：“看看你，把我儿子弄成什么样了，都赖你，你要是不让他进部队，他能受这罪？”

林光耀被一阵数落，只能站在那干笑，也不好说什么。

但看向林辉的眼神里，充满赞赏。

见两人都不说话，江兰英站起身：“行了行了，你们聊，我去给宝贝儿子再买点吃的，医院里能有啥，那营养能跟得上吗……”

她拿上包，一路碎碎念的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这对父子俩。

林光耀坐在他身旁。

林辉喊了声：“爸。”

“嗯。”

林光耀应了声。

两人对视着，好久都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林光耀打破沉默：“疼吗？”

“疼。”

“后悔吗？”

“不后悔。”

林光耀点点头。

虽然是父子俩，但平时很少沟通。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对话，就是这样，简单明了。

林光耀忽然说了声：“对不起。”

林辉愣住了：“对不起...什么？”

林光耀苦笑：“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当初我不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你身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或许你在外面，也会有很高的成就，是我作风太过军阀了，对不起。”

看着老爹主动认错，林辉心里涌过一股暖流，鼻头也酸酸的。

长这么大，在他的印象里，老爹一直都是霸道老土匪。

看自己哪哪都不顺眼。

不管做什么，都是指指点点，没给过好脸色，更不可能开口道歉。

小时后，他和大院里的女生学跳舞，跳的挺好，还拿了名次。

高兴的抱着奖杯回来，想要分享喜悦。

没想到却被一阵数落，还说他是娘娘腔，说跳舞就不是男子汉做的事。

严重的伤害了林辉幼小的自尊心。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才开始和老爹作对。

他让往东，立马往西，他让吃包子，非得喝稀饭。

但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老土匪也会和自己道歉。

林辉释怀的笑了笑：“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倒是我得感谢你，你让我来到部队，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林光耀盯着他：“说实话，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在跟我赌气，所以说了那些话。现在我问你，你是真心想留在部队里吗？”

没有任何犹豫，林辉果断点头：“以前，我确实是赌气，来部队混个两年，然后告诉你，我能待的住。但后来，我遇到好多人，我在他们身上的得到改变。”

“那时候，我想让你知道，你当兵当的出色，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超越你！”

“但现在，我不是为你才留下，我是为了那些战友兄弟，他们还在等着我呢！”

林辉脑海里出现魏永年，周忠义，许达，王勇，陈二虎等人身影，嘴角勾起笑容。

是他们让自己爱上这个地方，坚定了留下来的信念。

林光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实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过了一会，林辉突然开口：“爸，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林辉盯着他：“长这么大，你一直夸大哥，夸二哥，就是没夸过我。我想知道，在你心目中，您的这个小儿子，究竟是你的骄傲，还是耻辱？”

林光耀愣了许久，鼻头也有些酸酸的。

林辉一直盯着老爹的眼睛，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个龟儿子！

林光耀突然站起身，整了整军装：“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给你敬礼吗？”

林辉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林光耀微微一笑，啪的一声双腿并拢，挺起胸膛，像刚当兵时候那样，充满一身正气。

他对着林辉用力的举起右手说：“从小到大，你们三个一直是我最大的骄傲，这辈子能有你们三个儿子，是我最大的幸福！你在我心里，从来就不是什么累赘和耻辱，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这一刻，林辉的眼泪不停滑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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