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过去，半年转瞬即逝。

  李玲儿在凡间忘记了时间，但是敖秉文登门拜访，并且把宗门的信件交给了自己。

  看着堆积如山的事务，几个长老肯定不能完全处理。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切需要她亲自出面才能处理的琐事。

  想到这里，李玲儿轻轻摇头，她静静地看着院子里面认真修习的风玲。

  半年的时间，李玲儿有意放慢速度，让风玲做好了积淀，为冲击凝神做准备。

  司徒文在她一旁，显然心领神会。

  “你每次有心事，都是这个表情。”

  他语气轻柔，看着妻子，慢慢的环抱其纤细的腰肢。

  李玲儿轻轻倚靠他的肩膀：“唉......”

  只有在司徒文边上，李玲儿才会难得的露出软弱的神色，种种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宗门，天下，所有的一切步步紧逼。

  眼下，她还要盯着风玲，避免其走弯路。

  此刻，风玲起身，嘿嘿一笑，顶着甜美阳光的笑容，看向里屋的父母。

  “爹！娘！”

  她小跑来，发丝飘舞，整个人灵动。

  李玲儿眼眸一闪，也唯有自己的小宝贝会带来一丝心灵上的慰藉。

  “真可爱，不愧是咱们女儿。”

  司徒文面带柔情。

  李玲儿嗔怪：“也不知道是跟的谁，天天嬉笑。”

  这样说着，李玲儿的勾起的嘴角却是放不下来。

  她起身，摸着风玲的脑袋，想着再过几年，小丫头就会出落得亭亭玉立。

  李玲儿似乎都能看到风玲以后的样貌迷倒众生。

  “娘亲，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宗门啊？”

  风玲拽着李玲儿的手，不断的摇晃。

  对于宗门的事情，李玲儿其实更希望司徒文带她去九日仙宗。

  现在的北寒尚处于起步阶段，资源和底蕴都还不如九日仙宗。

  风玲去自己那，的确不是个好选择。

  可是司徒文却严词拒绝，他认为李玲儿是一宗之主，频繁去其他宗门，实在不好。

  而他自己挂了个外事长老的名分，也能时常去见母女。

  李玲儿摸了摸风玲细嫩的脸颊：“我们过段时间就走。”

  风玲喜悦：“好耶！”

  她跑回院子，坐在池塘边上，敲着手镯，和龙哥聊天。

  司徒文上前，勾住李玲儿的腰肢，面带笑意。

  “玲儿，好像很久了吧？”

  闻言，李玲儿疑惑，随后懂了什么，面颊泛起红霞。

  司徒文嘿嘿一笑：“你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羞？”

  李玲儿偏头：“没害羞。”

  但是司徒文穷追猛打，凑近她的脸颊：“是吗？”

  李玲儿呼吸变重：“孩子还在呢......”

  司徒文哈哈一笑，在李玲儿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后看着院子里的风玲：“时间真是太快了。”

  想到这，李玲儿突然说道：“我去和我爹娘说说话。”

  凡间的岁月总是短暂，她如今在凡间唯一的羁绊便是这个家。

  她还有事情要做。

  院子里，老妪照旧晒着太阳，面色坦然。

  “娘亲。”

  清脆又冷静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白芙蓉转头：“玲儿。”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来来，陪娘亲坐坐。”

  李玲儿轻柔的坐下，一身白色的衣裙在风下舞动。

  “过了好久啊......”

  “十年前，你离家十年，我们见面哭泣。”

  “十年后，现在我们又坐在一起，带着笑容。”

  李玲儿心头一动，看着无比苍老的母亲。

  她捂着胸口：“娘亲，我给你和爹的药，你们吃了吗?”

  白芙蓉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漆黑的里屋：“玲儿，进去看看你爹吧，他现在的身子可比不上我咯。”

  母亲现在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一股释然和洒脱。

  李玲儿点头，面容关切，走进了里屋。

  屋内昏暗，氛围沉闷。

  李无双的身子几年前就垮了，人老了，总是多病。

  李玲儿本想替他医治，却被李飞阻止。

  李无双不知道和大哥说了什么，让大哥甘愿亲爹被岁月侵蚀，不希望李玲儿干预。

  可是李玲儿已经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父母续命。

  床铺上，李无双有所察觉：“是玲儿吗？”

  “爹。”

  李玲儿不忍的看着卧床不起的李无双。

  曾经的他精神抖擞，如今却只能卧床。

  咳嗽一声，李无双笑着开口：“曾经莫叔说你会好，还真是。”

  “风玲长大了，你也好安心。”

  李玲儿似是埋怨：“爹，你少说两句，我给你们的药，你们为什么不吃？”

  闻言，李无双沉默良久。

  “玲儿，爹知道你不一般。”

  此话一出，李玲儿握了握拳头，却说不出话来。

  “你虽然一直不说，但你和司徒文，应该都是仙人吧......”

  李玲儿咬着唇，轻轻点头：“爹，吃药吧，你的病会好的。”

  可是李无双摇头：“玲儿，你应该也知道了，你并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李玲儿不忍：“不管是否亲生，你们都是我爹娘，而我是你们的女儿。”

  床上的李无双豁然一笑：“玲儿，爹和娘只能陪你走这一段时间了。”

  “我们不是什么仙人，也不是什么贪命之人。”

  李玲儿猛烈摇头，内心充斥不可置信：“爹，吃药吧......”

  她的手里浮现药瓶，出现不俗的波动，对于凡人可谓是大补至宝。

  李无双推开药瓶，轻咳两声。

  他依旧带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此刻儿女双全，也算不没我李家大业。”

  他看着窗外：“爹这辈子严厉，玲儿，但爹爱你，和你娘一样。”

  “你从始至终认我们做父母，爹和你娘都很开心。”

  李玲儿心头的情绪无法抑制，此刻的她根本不理解自己父母的所作所为。

  明明还有着这么多的羁绊，他能放下，敢放下吗？

  李无双无比豁达，面容生出一股血色。

  “玲儿，带着风玲走吧，你们终不能局限于这里。”

  玲儿颤抖双手，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

  她总想着自己强大，能够给自己爱的人一片广阔天地。

  可她却从没想过自己爱的人是否也会有其他选择？

  李玲儿始终没有掉泪，跪坐床前，神色复杂。

  “爹，玲儿此生姓李，那便永远都是李家人。”

  “我们虽无血缘，却有一世亲情，百世不忘。”

  李无双满意的点头，豁达的伸手，看着面前的女子。

  几十年，她虽然尽力掩盖面容，可给人的气质却没有一丝老态。

  自己女儿不凡，李无双其实早就料到了。

  结合莫叔的话，自己的女儿真的越来越好了。

  莫叔真的没骗自己。

  他能看出玲儿的不舍，自己夫妇二人不知何时成了累赘。

  “人活一世，能够寿终正寝，已是好命。”

  李无双面容祥和：“玲儿，再去陪你娘说说话。”

  “还有，晚上让风玲过来，我和小姑娘聊两句。”

  李无双仿佛恢复成了之前那个威严的家主，神色再次抖擞。

  李玲儿点头，一滴泪滑过眼角：“知道了，爹爹。”

  她转过身，压抑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泪掉落。

  仿佛回到了过去，变成了那个倔强的女子。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背后，嘶哑的声音响起，并不好听。

  可是李无双的声音豁达，带着一抹激动。

  李玲儿浑身一颤，立在原地，捂着嘴巴。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李玲儿霎时跪坐，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以前在你的院子外面，学了你唱这首歌，那时候，爹就觉得这歌好听，现在自己唱，怎么这么难听呢。”

  李无双终于卸下了所有包袱，倾诉心肠。

  李玲儿摇头，没有转身：“好听，爹，好听。”

  可是李无双笑着问道：“这歌叫什么名来着？”

  “送别。”

  李玲儿颤抖着语气应答，轻轻推门出去，气势却不断地攀升。

  她的人仙境界并不纯粹，修为跨越，却无其神。

  这是个致命的缺陷。

  仅此一役，她的修为却在不断的完善。

  白芙蓉上前，见到李玲儿面上的泪痕，顿时将她轻抱：“玲儿，哭啥啊？”

  李玲儿摇头：“娘亲，你和爹能不能别走......”

  可是白芙蓉温柔的抚摸李玲儿的面颊：“你看看，我女儿几十年还是这么肤白貌美。”

  “我家玲儿可是镜城第一美人，比他们那些胭脂俗粉好多了。”

  李玲儿不断落泪：“娘亲......”

  她拥抱母亲，神色异动。

  白芙蓉拍着她的背：“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哭着叫着，说不让我走，陪你睡觉。”

  “都这么大人了，玲儿，你都有小孩了，还哭哭唧唧的。”

  李玲儿抹了抹泪，早就丢失了在外的清冷。

  她只能尊重父母的选择，强行为他们续命，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白芙蓉轻笑一声，苍老的语气豁达：“玲儿，别老看我们了，你看看身后。”

  她指向李玲儿身后，让李玲儿顿时一愣，偏头看去。

  身后，一个娇俏的小姑娘站立，她的手指放在嘴上，面露疑惑：“娘亲......”

  李玲儿一惊，转身，轻轻弯腰，抱住风玲。

  “风玲，妈妈在呢。”

  可是风玲语气关切：“娘亲，你在哭吗？”

  李玲儿止住泪水，轻抹几下。

  “没有，风玲，娘亲没哭。”

  可是风玲轻轻为李玲儿擦泪：“娘亲，不哭不哭，风玲会一直喜欢娘亲的。”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一对虎牙还未发育完全，却看起来灵动无比。

  李玲儿感觉心底的烦闷被扫除，轻轻搂住风玲：“嗯，娘亲也爱你。”

  白芙蓉轻声开口，苍老的音色兴奋：“哎哟，风玲，光看妈妈，忘了外婆？”

  风玲嘻嘻一笑：“我本来就是想来看看外公外婆。”

  她从李玲儿的怀抱离开，轻轻上前去拥抱白芙蓉。

  看着白芙蓉幸福的神色，李玲儿的心境升华。

  幸福并不一定长久，但长久的，不一定就是幸福。

  生老病死，人情事故。

  烟花般绚丽的人生，又何尝不能以黯然离场结尾。

  看着风玲，李玲儿的凡心逐渐泯去。

  总会有更绚丽的烟花照耀天空。

  她走出了院子，在此门槛之后，一念仙凡。

  她的人仙圆满，一心只为逆天路。

  从此以后，她便真正是李玲儿，北寒之主。

  几日后。

  阳光洒下，照耀在李玲儿空荡荡的院子中，人去楼空，却留下无限回忆。

  一家三口站在李府门口，最后看了眼上面强劲有力的“李府”二字。

  下一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看了一眼风玲：“风玲，下次回来，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风玲还小，并不懂：“嗯，下次回来我要给外公外婆和舅舅带好东西。”

  李玲儿眼眸一颤，没有再说话。

  她尊重父母的选择，随后转身。

  他们决定先去青县，带风玲见一见她的其他亲戚。

  马车上，李玲儿转头。

  她顿时目光一动，在门口，白芙蓉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对着一家三口挥手。

  李无双被搀扶着走出，神色兴奋的看着马车远去。

  李玲儿情绪上涌，不断落泪。

  “呀，爹爹，娘亲她又哭了。”

  可是司徒文将风玲抱在怀里，轻轻握着李玲儿的手：“风玲，让你娘哭一会吧。”

  风玲不懂娘亲为什么哭，可她看着娘亲哭，自己也好想哭。

  她卧在爹爹的怀里，也牵着娘亲的手。

  李玲儿抚摸风玲的脸颊：“风玲，娘亲没事的。”

  风玲感觉着李玲儿的情绪，嘟着嘴，贴近李玲儿的胸口。

  “嗯，娘亲和爹地都别哭，你们哭的话，风玲也会难过。”

  司徒文不忍，也轻轻搂住母女二人。

  他看着李玲儿的神态，终是轻叹一口气。

  片刻后，李玲儿的神色再次锐利。

  感受着身上小女孩的温度，李玲儿的情绪渐渐稳定。

  爹娘不会希望她这样牵挂，或许正如他们所说。

  寿终正寝，儿女满堂，真的是一种幸运。

  三人带走思念，李府照旧运转。

  只是在岁月流逝后，李府后山上多了两座紧紧依靠的墓碑。

  临终的岁月，他们笑着回味人间，却因有仙人儿女而自豪。

  （可能有点刀，想了很多却打不出来，但离别和陪伴是人生永远的主旋律。如何把握当下的那一隅幸福，大概是需要学一辈子的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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