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尚，你和兰夏一点都不像。”

“肉体会改变，可是灵魂独一无二，你低头看看自己，你是谁？”

杨渊的声音飘来，兰尚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去。

海水起伏，倒影是那么不显眼而破碎，可兰尚认真看了看，倒影里的那张脸，是那么陌生。

那张脸不属于他兰尚。

“这不是我。”兰尚开口，“这是谁？”

“他不是你，你是谁？”杨渊问道。

兰尚抬头，满是疑惑：“我是兰尚，你知道的，兰夏的弟弟。”

“灵魂不会说谎，你和海里那具身体长得完全不像，要我说，你只是鸠占鹊巢而已。”杨渊说道，“你是谁？”

“我是谁？”兰尚重复了一遍，头竟然开始隐隐作痛。

“你的灵魂痛苦，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杨渊问道。

“我……我不知道。”兰尚说道，“也许，是你搞错了。”

“你说呢？”杨渊淡淡说道。

“我认识一个人。”见兰尚不说话，杨渊又开口了。

“他最擅长操控人的记忆，记忆在他手里就像一件脏衣服，经他无数次冲刷，最后都会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你说这些干什么？我听不懂。”兰尚说道。

“只是任何手段都有代价。”杨渊说道，“而洗去记忆的本质，就是让那个人在自己脑海里的再活一遍。”

“重复的生死，重复的选择，直到选到他满意的答案。”

“所以呢？”兰尚问道，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被洗刷记忆的人，记忆虽然被改变，可毕竟经历太多生死的模拟，这些人，对自己的死亡毫无畏惧，或者说，完全没感觉。”

杨渊微微一笑，说道：“兰尚，你看到自己的身体沉入海底，为什么没有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仿佛那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我……”兰尚想要辩解，可杨渊的问题却也同样困扰着他。

为什么……「死」，在自己看来那么平常，哪怕一点的惋惜，或是遗憾都没有？

“你到底是谁？”兰尚问道，表情如同哭丧，倒不是他多么难过，而是他的灵魂自然而然的呈现出那种表情。

换句话说，他的灵魂痛苦。

他的时间不多了，兰尚慢慢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是，「感受」是肉体才能做到的事情。

灵魂自由，或者说，灵魂是没有意识的，它们只有最纯粹的情感，喜怒哀乐。

“我是……杨渊。”杨渊开口了，“我是……沈希，我还是……贪婪。”

“你……”兰尚此时看杨渊的目光有些复杂，经杨渊提醒，他才发现是杨渊杀死了自己。

但「杀死」这件事，对兰尚而言和「同桌借块橡皮」一般稀松平常。

也许杨渊说的对，他在某个时刻真的遇到了杨渊口中的那个人。

可兰夏怎么能不是自己的姐姐呢？她对自己那么好，他们明明从小一起长大……

难道兰夏也被那个人洗过记忆吗？

又或者，这个自称「杨渊沈希贪婪」，有着中二病一般名字的人，说了个小谎？

再次醒来，他或许还是会躺在家里的床上，他的世界没有诡异入侵，没有规则怪谈……

等下……

兰尚摇了摇脑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一闪而过了。

“你的灵魂痛苦，我来助你安息。”杨渊说道。

兰尚想要拒绝，可是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力量。就像戴着VR眼镜玩游戏，突然触发剧情cg一样。

他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兰尚？”杨渊叫道。

“不是兰尚。”兰尚的嘴动着，却不是他的本意。

“那你是谁？”杨渊又问道。

“不重要。”兰尚开口，“杀了我。”

“你已经死了。”杨渊耸了耸肩，“你只是个灵魂。”

“那就……”兰尚又开口，“超度我。”

不要，我不要死。兰尚惊恐的看着杨渊，对方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灵魂自由。”杨渊说道。

“可我不自由。”兰尚的嘴里发出声音。

画面消失，各种情绪朝兰尚涌来，是懊悔，是无奈，是痛苦，是悲伤。

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那些刚刚还看淡的生死，此时如大山一般压在他的身上。

兰尚跪在黑暗里，感受到有人双手捧着自己的脸。

“你是谁？”兰尚哽咽着问道，“我不想死，放我出去。”

“我是你。”声音说道，这声音和兰尚一模一样。

“我们该走了。”声音又说道。

“我不想死。”兰尚拼命摇头，“你不是我，我是兰尚！”

“不是要死，是要自由了。”

……

杨渊望着慢慢分裂崩塌的兰尚，开口了：“这算人格分裂吗？”

“应该吧。”杨渊又说道，“只是记忆洗过头，洗出了第二个人格，每一个选择，都会让我们变得不一样，而从第一个选择就改变的话，就会出现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走吧。”

“去哪里？”

“他来了，难道不是提醒我们要离开吗？”

“为什么？”

“陈兴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这次是兰尚，谁说的清下一次是谁。”

“有道理，那我们去哪里？”

“我有个老朋友，他的地方很安全。”

“行，不过我有个问题。”

“什么？”

“我们去那里，不会也是被算计过的吧。”

“被算计了那么多次，还怕这次吗？”

“有道理。”

“现在开始点名。”

“沈希。”

“到。”

“贪婪。”

“到。”

“杨渊。”

“到。”

杨渊抬头，嘴角勾起，笑意渐深。

当日，贪婪被诺亚算计，被「心」和王长风丢入了执念海。

不巧的是，贪婪的身体被封在镜之海上。

所以进入执念海的，杨渊的灵魂，沈希的灵魂，和贪婪的「灵魂」。

可诡异没有灵魂，拜沈希所赐，贪婪「灵魂」的本质是无数执念的融合体。

而执念海本就是为了溶解执念，于是在进入执念海的一瞬间，贪婪，炸了。

他被执念海撕的粉碎。

按照贪婪的设想，既然他的灵魂死了，那他就应该会变回纯粹的诡异。

沈希的回答是：想多了。

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知说：“不可能的啦，我好歹也是个先知，能力是绝对可以信任的。是这样的，虽然每个执念只有一个念头，但是你作恶多端，无数的执念就有无数个念头，这些所有的执念都贡献一点，还真给你凑了个完整的灵魂，进入执念海，只是把那些多余的执念给移除了，好比「我好想在吃完饭以后喝牛奶」这样的执念有两个，一个成为你灵魂的一部分，另一个则被执念海吸收了，你明白吗？就像给你的灵魂洗了个澡，本来杂乱的灵魂，现在终于完成了。”

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诡异问道：“那我现在算什么？”

“算人，因为你有人的灵魂。”

“那我的身体怎么办？”

“你大可以回去，你看看诡异的身体会不会接受一个人的灵魂。”

于是，贪婪崩溃了。它的身体永远不属于它了，因为沈希真的给了它一个灵魂。经过执念海的洗刷，它现在是人。而为什么要叫做「它」呢？

很简单，我们无法假定诡异的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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