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这药还是得给的。

  如果被日特拿到了样品验证有效后，他们要的是自己的生产工艺，或者是绑架或胁迫自己为他们生产。

  如果被军统拿到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帮助自己将工厂迁离上海，还会投入人力物力来帮自己加大生产。

  但不管是盘尼西林样品落到谁手中，都会有一个验证的过程，这方面，苏白相信日本人的效率更高。

  这么算来，自己还有几天暂时的安全。

  先把自己藏起来。

  这也是紫嫣几人的建议，从明天起，苏白就住在海格路55号那幢小洋楼里，药厂的事有紫嫣和常顺保，许天意就不用去了，一刻不离地守着苏白，保卫她的安全。

  紫嫣拿两瓶盘尼西林的样品，每天住在姚主教路41号，等着罗品章的再次接头。

  如果他来，就把样品交给他。

  那辆别克轿车仍由万掌柜开着，这近一些日子，临化商行的业务量持续增长，少则三天，多则五天就要发一批货，万掌柜也不算清闲。

  7月13日一早，韩查理就开着车去姚主教路41号接了紫嫣，等在海格路55号的院外。

  苏白和许天意出得门来，韩查理连忙将提前准备好的白大褂和口罩递了过来。

  “蓝小姐把这些穿上，我每天去医院看望笑笑大夫都让我戴这个的，怕传染。”

  “白大褂也是大夫要求的？”苏白把口罩接了过来，白大褂给他推了回去。

  “不用穿这个吗？”

  紫嫣说了一句：“穿上这个大夫会以为咱们去抢人家生意的！”

  “那好，那好。”韩查理恭恭敬敬地替苏白打开了车门。

  “你妹妹叫笑笑？好听的名字！”苏白夸了一句。

  来到广慈医院，苏白才发现，这不就是解放以后的瑞金医院吗？

  苏白还陪朋友来这个医院看过病呢。

  这时的广慈医院尽管在规模上和现代的瑞金医院没法比，但也是当下上海名声最大的医院，没有之一。

  隔离病房在医院的一角，只有一小排房子，不超过十间病房。

  “韩探长来了？”一位戴口罩的大夫看来和韩查理很熟了，一位路过的护士也对韩查理点了点头。

  “噢，今天老家来了几位亲戚，想要看看笑笑。”

  大夫立刻严肃起来：“这种病有什么好看的，如果把病带出去传染了别人怎么办？”

  马上告诉一位护士，一会儿这几个人从病区出来时，给他们彻底消一下毒。

  这个医院的管理还是蛮严的。

  这位大夫又对韩查理说：“让你的亲戚们进了病房不要靠近病人，保持距离！”

  这位护士把他们领到了病房。

  “哥？”韩查理一踏进病房，病床上的韩笑笑就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韩笑笑，把口罩带上！”这位护士很严厉地说。

  尽管韩笑笑被病魔折磨得面黄肌瘦，脸上一点光泽都没有，但仍能看得出，这是一个蛮漂亮的姑娘。

  “笑笑，你看谁来了？”韩查理指着苏白几人问。

  韩笑笑很认真地把几人挨个打量了一下，摇摇头。

  苏白知道，这是韩查理表演给护士看的，这位护士站在病房当中，不让几人靠近病人。

  “戴着口罩认不出来对吧？你好好看看，猜猜？”

  韩笑笑又摇了摇头：“哥，咱家没有亲戚啊，是老家来的？”

  “当然是老家来的了，是特意来和你说那件事的！”韩查理很神秘地说。

  “哪件事？”

  “还有哪件事，咱爷爷……”韩查理一边说一边直给韩笑笑点头，苏白相信，他这么搞，韩笑笑更懵。

  韩笑笑确实懵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奇怪地看着这几人。

  韩查理拿一些大洋来，足有十块，递到护士手中：“护士小姐，行个方便，我们家祖上有点东西，不方便讲给人听。”

  护士推托了两下，拗不过韩查理就收下了：“那韩探长你快一点，我就在病房外面。”

  “好好，我们讲完话就叫你进来。”韩查理把护士推出病房，他也跟着出去了。

  “快！”苏白对紫嫣说了一声。

  紫嫣拿出装了满满一支西林瓶的药，许天意拿出注射器和生理盐水。

  这支药的装量比正常量大了很多倍，是苏白让紫嫣这么做的，她料到进了医院肯定不允许给病人注射从外面带进来的药，如果像之前那样的正常装量一支一支地抽会很费时间，装满了，一支药解决。

  “你，你们干什么？”韩笑笑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嘘……”紫嫣嘘着，一只手就将韩笑笑病号服的裤子扯下半截来，一边对许天意说：“你摁住她，不许看屁股！”

  “我没看！”

  “快点，烦不烦？”苏白在一旁喊。

  “啊！”应该是紫嫣这一针下去推得急了点，也有可能是搞不清状况的韩笑笑想喊她哥进来，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直接把外面的护士喊进来了，韩查理紧随其后，看得出，他想阻止这位护士，不小心之下没能及时把她拦住。

  “你们干什么？”

  “挡住她！”还没把那管药完全推进笑笑身体里的紫嫣头也没回，对一旁的许天意说。

  还没等许天意动手，韩查理已经将护士的嘴捂上了，对笑笑喊：“笑笑别叫，他们是哥找来的神医，能治好你的病！”

  “唔，唔……”护士挣扎着，从喉咙里发出哼声。

  “你别喊我就放开你！”韩查理说。

  护士点了点头。

  韩查理松开她，把一只手放在了枪套上，虽没把枪拔出来，但意思很明白，不老实我就要掏枪了。

  “你们医院给笑笑治了一年多，一天不如一天，前几天你们那个大夫还让我准备后事，对吧？”

  护士点了点头。

  “现在，我请来的医生能治这个病，但你们医院又不允许我把笑笑接出去治，没办法，只能这么做了。”

  韩查理这么一说，苏白才明白，但凡进了隔离病房的传染病人，除非痊愈，否则是走不出医院的。

  这是租界当局的规定，他们怕把病人放出去会造成大面积传染。

  治不好，就死在医院里，由他们来处理尸体。

  从控制传染来说，这个措施似乎没什么错，但还是让苏白觉得……少了点人性。

  她也明白韩查理为什么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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