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本来准备回家，结果在巷子里就听见有人在吵架。

  声音，是从医科大学后门那边传来的。

  “老刘，我好歹跟了你一场，还给你生了个孩子，咱两就好聚好散，成不？”

  是梁秋菊的声音，苏蔓回过神，看了林野一眼。

  林野点点头，示意她过去看看。

  刘民满脸灰败，短短几个月，他像是老了十来岁。

  自打在那场酒宴上把一切都捅破后，钟家就彻底抛弃了他。

  这段日子没来，是因为一直在接受上头的调查。

  确认他没有做出其他抹黑组织的事儿，组织决定把他派去守荒岛。

  以他的年纪背景，估摸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他没吵也没闹，安静的接受了这个调遣。

  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钟文知道他以后只能当个守岛人，当即跟他打了离婚报告。

  勒令他立马从钟家搬走，以后都不许出现在他们跟前。

  刘红霞更是知道他的决定后，满脸唾弃，连最后的再见都不想跟他说。

  离开之前，刘民特意来找梁秋菊。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们两母子。

  想着如果他们愿意，以后他会好好弥补他们。

  可是没想到，一来，就碰上梁秋菊两母子要离开了。

  刘民满脸苦意，抬手示意梁秋菊不要激动。

  “秋菊，我不是要强迫你。”

  “我是怕到时候钟家对你跟建功下手，就算要走，也让我送你们离开首都？”

  “你放心，只要出了首都，他们的手就伸不到那么长了。”

  “到时候，你们想去哪儿都行，我不会强留你们。”

  梁秋菊满脸是泪，死死咬着唇。

  这段待在医科大学里的时间，是这么多年，她跟建功最开心的日子。

  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不用害怕被人问起她男人，建工的爸的情况。

  她这才知道，原来在阳光下生活，是多么的畅快。

  也就是这段时间，让她下定了决心。

  就算是穷到讨饭，她也要带建功离开刘民。

  跟刘民在一起，钟家总会找理由对付他们。

  她绝对不能让建功，再受一点点伤害。

  刘民怕刺激梁秋菊，只能掏出一叠大团结，递过去。

  “行，行，我不送也行，这钱你拿着，你跟建功的日子能好过点。”

  梁秋菊咬了咬牙，却不肯拿那钱。

  “不用，我有手有脚，能养活建功。”

  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学校。

  带起一阵冷风，吹散了刘民手里那叠大团结。

  钞票满天飞，刘民狼狈的去捡。

  可怎么捡，都好像捡不完。

  一如他，以后无力的后半生。

  他眼眶有些发红，一张张捡着。

  忽然，看到一双脚停在跟前。

  抬眼一看，是苏蔓。

  苏蔓把捡好的钱，递给刘民。

  “应该都在这儿了，秋菊同志性子倔，你当面给，她肯定不会要。”

  刘民点了点头，无奈的笑了笑。

  “是啊，秋菊那性子，认死理，认定了的事儿，就绝对不会改。”

  他想到什么，把那叠大团结递给苏蔓。

  又从兜里，掏出一本存折。

  “苏同志，麻烦你想办法把这个交给秋菊母子。”

  “他们被我耽搁了这么多年，这些就当我给他们的赔偿。”

  “没有钱傍身，以后会很辛苦的。”

  这点，苏蔓也很清楚，她没有拒绝刘民，收下了东西。

  “刘同志要离开首都？什么时候走？”

  梁秋菊还不知道刘民被调去守岛的事儿，但苏蔓听说了点风声。

  “就这几天，还得回钟家收拾点东西。”

  刘民看着苏蔓，深深鞠了个躬。

  “苏同志，谢谢你了。”

  “我欠你人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得清。”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苏蔓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摆摆手，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

  第二天天不亮，梁秋菊背上不多的行囊，带着建功去了首都火车站。

  已经入了夏，首都的天气多了几分燥热。

  她一手牵着建功，回头看了看繁华的首都。

  依稀记得，当年刚来首都时，自己被迷花了眼。

  此后的多年，也曾经做过梦，自己能跟着刘民，当一个首都人。

  可是，幡然醒悟，她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她这样的人，只能一辈子当个菟丝花依附一个强大的男人，不然根本就无法留在首都。

  建功孱弱的根须，也根本没办法扎根在这片土壤。

  只有离开刘民，回到生她养她的乡村，他们两母子，才能一同成长。

  也是这段时间，见多了大学里那些女同学，还有苏蔓。

  她才开始反思，同样都是女人。

  她们好像从未将自己当成男人的附属品，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梁秋菊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拉紧建功的手。

  “建功，走吧！往后，咱们娘两好好过。”

  建功认真点点头，挺起小胸膛。

  “妈妈，我是男子汉，我能保护你……”

  梁秋菊被逗得乐不可支：“好，妈妈的小男子汉。”

  正要进站，就见一个小孩气喘吁吁跑上前。

  “梁秋菊同志，一位苏同志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那小孩递给梁秋菊一本书，上头写着简单医学处理。

  “苏同志？”

  梁秋菊了然，应该是苏蔓吧！

  她特意这么早离开，就是不想让苏蔓知道。

  倒不是信不过苏蔓，是怕苏蔓再给他们娘两钱或者东西。

  她受不起，她欠苏蔓的太多太多了。

  离开学校的时候，她只留了买票的钱，其他的都留在了医务室，让人转交给苏蔓。

  她知道，这或许不够，等以后她跟建功安顿下来，能挣钱了，再慢慢还。

  显然，苏蔓也知道她是故意避开她的。

  所以来了车站都没现面，只让这小孩把书交给她。

  梁秋菊点点头，红了眼眶。

  “谢谢，替我跟苏同志说声谢谢。”

  火车呜呜呜进了车站，梁秋菊拉着建功的手。

  站直了身体，坚定的迈进车站。

  “走吧！”

  上了火车，梁秋菊带着建功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等火车启动，况且况且，离开了首都车站。

  渐渐朝远方驶去，两边的风景在飞速倒退。

  建功起得早，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梁秋菊抱着他，闲来无事打开苏蔓送的书看了看。

  本来以为苏蔓送这本书的用意，只是让她了解一下简单的医学知识。

  这样以后建功生病，她也知道该怎么处理，不会那么着急。

  可翻了几页，就从书里掉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叠大团结还有一本存折。

  存折上有一万多块钱，够她去乡下买个小房子，或者去镇上租个门头做生意。

  总归，跟建功日子不会太撂倒。

  待看清存折上的名字，她忽然皱了皱眉。

  这是刘民的？她本来不想收。

  可信封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日子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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