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前世的老婆
包爸在公社招待所睡到天黑,才带着小包步行回家。路上,包爸问:为什么买烟?
小包很白痴地看着爸爸,说:咱们走了!二叔怎么办?包爸不说话了。
到家后,小包在水塘里涮了一下,和二叔睡觉。说:“我们走了,过几年回来接你。我肯定想办法把你带出去的。”
二叔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给小包打扇子。
包妈要走了,就去娘家告辞一下,小包理所当然地要跟着。
看见外甥回来,个头长了一大截,小王庄的姥爷姥姥们都是高兴,这家那家都要杀鸡,小包就和老表天祥去玩。听说女儿全家要走,姥爷说:以前没有听说动静啊?怎么变化这么快?
包妈很自豪地显摆儿子的能耐,把所知道的事夸耀一遍。姥爷很纳闷:还有这么多优点,怎么以前没发现?就找小包来问问。可房前屋后就是找不到小包,天祥也不见了。出去一问,说是一路往北边去了,小包还背着书包呢!
小包是想起前世的老婆了,就是某一刻心底发现的一丝柔情,叫他不能放下。在心底对自己说,今天一定要看她一眼。于是,就拉着天祥陪伴,就说要去看看姑奶奶,往祝家庄去了。
祝家庄离小王庄五里地,中间有个大队部,大队部有个供销社销售点,小包在这里买了一包红糖,五毛五一斤装的纸包红糖,又买了一瓶黄桃罐头,八毛钱;想了一下,又称了一斤水果糖,放进书包,背着前进。到了姑奶奶家,她正在竹林里做针线活,小包来的少,天祥就比较熟络,问了一圈子话,小包拿出礼物,说:我的一家就要迁到武汉,我妈顾不上来看你,就叫我来看看你老。
天祥叫姑奶奶,小包则叫姑姥姥,一看见礼物,姑姥姥就要起身去杀鸡做饭。孩子再小,是代表他娘来的,就得招待。
天祥说:不要做了。我妈在做饭呢!我俩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
正说着,表舅和村里劳力扛着锄头下工回来了。小包对着前妻的房子乱瞅,没有看见那个身影。就落寞地要走,表舅一问来的是谁,肯定不能叫走,这都赶上中午了,要是叫孩子走了,将来大人见面不好说话的。
一堆人站在树荫说话,姑姥姥叫表舅撵鸡杀鸡,小包的后来岳父老泰山是个大气人,说:大娘!别撵了!大伏天里,一动一身汗,我家昨天逮了鱼,炖鱼吃吧?
他的意思是你把鱼端回去炖着待这俩小客。小包岳父会打鱼,一副搭网,两根竹竿绑着,在塘边一挑一挑,大鱼小鱼都有。
小包不客气地说:好啊!好啊!我就爱吃鱼!今天晌午就在表舅家吃鱼。
小包的岳母也是个好人,立即说:我回家做饭,外甥一会儿来家吃饭,大娘,你就不要费事了。
这个祝家庄现在只有八九家人,是从五家老门头分开的。祝从学、祝从祥、祝从尚、祝从凤是姑姥姥的四个儿子,祝从龙和他们四兄弟是叔伯兄弟,情分最近,共有一个爷爷嘛!
其余几家也是姓祝,还有一家姓金,也和祝姓是姻亲。
小包坐在竹林里,对着路口看,看着祝道绣放牛回来。果然,不到半小时,一溜四条牛,加上一溜七八个小孩,热热闹闹地进了村。
小包远远看去,自己后来的妻子老婆现在实在太小,只有九岁,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的老婆已经知道穿戴干净,碎花褂子上溅到了泥点,拴住牛,立即到池塘边洗洗去了。两个妹妹,七岁的老二背着三岁的老三,已经进了家门。
见到‘老婆’这一刻,小包心底柔情似水,上万个日日夜夜的情景再现在脑海,他摇了摇电涌般涨满千百念头的脑袋,决定先和‘老婆’说说话。
就是现在,小包叫老表天祥先等着,自己向塘边走去。“你回来了!”这是这一世小包和老婆的第一句话。
老婆回头看一眼,不认识,没有说话。小包继续说:我今天在你家吃饭!炖鱼!
轮到‘老婆’发问了。“你是谁?我家有你这个亲戚吗?”
“我叫你叔表舅,管那个老太太叫姑姥姥,你知道我是谁了吧?”小包堵住上塘埂的缺口,‘老婆’就上不来。
“你来我家干什么?”见小包堵住上岸的出口,‘老婆’口气不善。
“我想见你!我要和你说几句话!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小包没有嘻皮笑脸。
‘老婆’脸色缓和些,“说吧!”
小包连忙躲开,在塘边大梨树树荫下站定,梨树上青青的果实累累。想了一下措词,觉得有必要给‘老婆’心里留下个种子,就说:“上一辈子,你是我老婆,等你长大了,我还会来娶你。”
“滚!”‘老婆’的脸一下子红了,弯腰要找砖头。小包连忙跑开,还回头说:一定等着我,啊!再过十年八年!我就回来找你!
一块坷垃扔过来,在地上碎开,小包到竹林提起书包,拉着天祥:走,咱去她家吃鱼!
姑姥姥连忙拉住,把罐头和糖装进书包,说:把这个拿上,你那事儿,以后我去说!姑姥姥七十多了,人老成精,见到动作就想到有什么戏。其实,那一世小包和老婆相遇,就是她撮合的。
啊!你都看见了?听见了没?天祥在笑。小包低着头,一世英名啊!调戏自己‘老婆’被人知道啦!
进了岳父家门,小包换了脸色。‘岳父’见小包掏出聘礼,啊不!礼品!说:还拿东西干啥呢?等会儿还给你姑姥姥带过去。见小包又掏出一条芒果烟,和一包糖果,就喜欢了。接过来,连罐头糖放到供桌上,说:吃饭!我看鱼炖熟没。
‘岳父’最爱抽烟,八分一盒的大红花牌,一天一盒不够,手指和牙都熏得黄黄的,最后得了肝癌,死时四十九岁,那是小包还没有进学校教书,第二个女儿还没有出生。
‘老婆’看见小包还敢进门,就站在院子里挥动拳头,对着堂屋里向外看的小包示威,小包面带笑容,就那么看着她表演。‘老婆’终于泄气了,低头红着脸进了厨屋。一会儿,端着一盆炖鱼进来,再去一趟,端来一大海碗辣椒炒鸡蛋,一碗干煸泥鳅,一碗凉拌黄瓜,送来大米饭,就不再出现。
小包面前的一碗大米饭是压得很密实的,分开肯定能装满两碗,这也是‘老婆’的报复。小包装着不知道,坦然下口开吃。
‘岳父’热情劝菜,在吃了第一口鱼时,不住地开口骂了起来:娘的!做个菜怎么放那么多盐,叫人怎么吃?
天祥也是,吃了一口泥鳅,也辣得吸溜嘴。小包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他不担心炖鱼里有料酒,农村里,还没有那玩意儿。泥鳅好吃,就是辣点,上面撒了辣椒油;炖鱼上面加了盐,鱼肉上还有大粒的盐,明显是刚刚撒上去的,这肯定是‘老婆’报复,搞的事端。吃了一大碗米饭,喝了鱼汤,小包告辞,天祥的嘴唇通红,一碗饭没有吃完。
经过厨屋时,小包进去,对着表舅母说话,却看着‘老婆’,小包说:今个的菜很好吃!谢谢舅母。我回去了,以后还会来的。
对于‘老婆’,什么样的事不能包容?‘老婆’也在看恶作剧效果,被看的红着脸,低头不敢说话。小包心情愉快地走了。
来到姑姥姥家,小包喝了一大葫芦瓢凉水:咸死我了!啊!
小包走后,‘老婆’来竹园凉快,大奶奶问:你家的菜今天怎么那么咸,小包喝了两大瓢凉水。
哪里咸了,齁死他,叫他乱说话。九岁的‘老婆’说。
他说什么话了?大奶奶问。没有什么?什么也没说。在大奶奶的注视下,九岁的女娃‘老婆’祝道绣再次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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