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芥川龙之介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雪见觉得他比从前喜怒不形于色很多。

  定定看了雪见好几秒，芥川龙之介收回视线，对上司说：“不是要采访吗，开始吧。”

  雪见这才把芥川龙之介和他们要采访的文坛新秀柳川隆结合在一起。

  芥川他，还坚守在文学的道路上啊。

  原本的惊讶、慌张、怀疑和对系统的忌惮通通消失不见。是的，在看到芥川龙之介的那一秒她就认定，一定是游戏和系统在搞事。

  但现在这些通通都不重要了，雪见只想问一问他，你过得好吗。

  不管是谁，感谢你让我们重逢。

  努力遗忘的过去，不惜找心理医生催眠的过去，自我厌弃后知后觉是在玩弄感情的过去，如古巴比伦历经千年终于重见天日的文字，又一次摊开在她的面前。

  雪见张张嘴。

  你会觉得我在骗你吗，会恼羞成怒，恨不得杀了我吗。

  “月城，月城。”上司小声喊她。

  嗯？看她还没回过神，芥川龙之介心情很好的样子，压了下自己的手背，道：

  “请月城小姐提问吧。”

  “啊，第一个问题，您写作的契机是什么。”

  声音越来越小，念完后她不敢抬头看芥川。

  然后头顶上方就传来清脆的笑声。

  听到芥川在“笑话”她，雪见顾不得心虚，抬起头飞快得瞪了一眼。

  “快说！”声音气急败坏。

  给你脸了，记不记得你是我的属下啊！竟然敢笑话我！哼。

  上司张大了嘴，摇头晃脑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

  芥川一愣，眼底的情绪一闪而逝，就在雪见想芥川是不是傻了，竟然在怀念她的坏脾气，只听芥川龙之介郑重道：

  “因为在下的爱人。”

  上司轻轻地抽了一口气，眼珠乱转不停往雪见身上乱瞟。

  已近而立之年的芥川龙之介，早已不似年少时锋芒毕露，声音清脆涓涓的溪流。

  “她喜欢文学，教会了在下用笔来守护我爱的城市。在下也很高兴，看到她如今仍不忘初心，我们在不同的位置上，为共同的理想努力。”

  月城雪见心底滑过一丝暖流。

  能让你从无谓的愤怒中脱离出来，找到人生的意义，能被你记住，真的太好了，甚至觉得受之有愧。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之间跨越了不知多少年的光阴和两个世界的鸿沟。除了相貌以外，她已经无法把现在的芥川龙之介和当年赌气站在她落后半步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了。

  感觉现在的芥川龙之介比自己还要成熟了呢。

  “第二个问题……”

  采访就这样在平静的一问一答中结束了。随后，顶着上司奇怪的视线芥川龙之介神情自若的请月城雪见留步，他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雪见连忙拒绝。有外人在还好，单独相处她该和芥川聊什么呢，对不起还是好久不见？

  于是她推脱道：“我还要回去整理稿件，今晚就要交的。”

  芥川眉头一皱，独属于黑手党的威压重新回到他的身上。芥川龙之介横了上司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这么快？你们报社这么压榨人吗。”

  “没有，没有。月城，稿子你想什么时候交都可以。”

  上司跑得飞快。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家伙不靠谱，雪见眼神死。

  芥川龙之介亲自送上司出门，然后回身把门一关，锁一带。

  转身对雪见说：

  “小姐，我们聊聊吧。”

  月城雪见两眼一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

  这种时候，就得先发制人。

  月城雪见主动出击：“芥川，你是怎么到这来的，来多久了。”

  “一年多。”芥川说，他把雪见按在榻榻米上，旁边的炉火不知何时已经烧上了茶。

  回避了另一个问题，雪见咬了下嘴唇。

  芥川龙之介却好像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将水烧开，壶里倒进茶叶，净手沏茶，茶道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把茶杯放到雪见的面前。

  “大小姐，你看在下现在有长进了没有。”

  十年前，月城雪见曾看着他泡茶的模样，说房子里要有个专门的茶室，如今他都做到了。

  “您离开了十年。这十年，在下专门请教了茶艺师傅，每天都把动作练习上百遍，只为了给您沏一壶好茶。”

  芥川平淡地叙述着，好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生死，只是在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尽管他为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

  雪见几乎握不住茶杯。

  芥川龙之介的一举一动都在提醒她，她几乎遗忘的过去，随口说的一句话，是芥川龙之介的半生。

  “芥川，我……”

  “不用说了，您什么都不用说。在下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芥川龙之介习惯了对雪见说敬语，她也没有反驳，这种模式就像他们还是被迫绑定的一对主从，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有些事还是悄悄的变了。

  隔着茶汤氤氲的雾气，视线交汇的瞬间分不清是水蒸气热得人眼球发涩还是情之所至。

  他们用红红的眼眶，哽咽的声音问对方：

  “你好吗。”

  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

  “我很好。”

  能见到你，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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