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蓉惊恐万状地身体后仰想离隗辛远一点,  可是她身后是一具鲜血淋淋的尸体，她全身都是季米特里的血，精神眼看就要崩溃了,  那些黑泥在苏蓉的脚边盘踞，似乎很想上来攻击隗辛。

        “他死了。”隗辛漠然地陈述事实，“你杀了他，你会死。”

        苏蓉听到了经过变声器过滤的声音,  她抓紧自己的裙摆，黑影骤然凝聚，挡在苏蓉面前，不过没有攻击。这黑影虽然面目不清,  但是身体轮廓和苏蓉长得很相似,  而且似乎有微弱的自我意识，它在踌躇,  因为它在隗辛身上感觉到了强大的威胁。

        隗辛朝苏蓉走了一步,  黑影立刻像被激怒的刺猬一样嗖地扑了过去,  就在黑影手中的尖刺要刺入隗辛的身体中时,  隗辛右手握拳,  在铁骨的加持下一拳轰击在黑影身上,  啵的一声，黑影居然像被戳破的泡泡一样溃散了。

        苏蓉脚下的黑泥般的物质扭动了两下，没能在凝聚出新的二重身。

        她的能力刚刚觉醒,  还不是很强大，黑影的战斗力顶多比普通人强一些。

        “你是谁？”苏蓉颤抖地问。

        隗辛说：“你可以叫我矛头蝮。”她扫了一眼苏蓉旁边的尸体，“他的手腕上带着一个电子表,  那个表可以监控他的生命体征,  你杀死他的一瞬间,  波波夫家族就知道了，你乘坐的车上有定位仪器，现在缉查部的安保员和波波夫家族的保镖在朝这边赶来。”

        苏蓉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她嘴唇蠕动，抓紧裙摆，隔了两三秒突然说：“你跟他们不是一边的，对吗？”

        “嗯，你很聪明。”隗辛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走，要么被他们抓捕、审讯、报复。”

        苏蓉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扶着车门，一边颤抖一边走出车子，远离了季米特里的尸体。她过于恐惧了，现在还在腿软，刚走出车子就跪倒在地上。

        隗辛双手抱胸看着她。

        苏蓉知道她必须做出选择，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跟目的不明身份不明的“矛头蝮”离开。

        矛头蝮武力那么强，本可以强行带走她，可是她却站在这里跟她好好说话……

        苏蓉抬起头看着矛头蝮的脸，可是除了那双质感冰冷的蓝眼睛和漆黑的铁面罩之外什么都看不到……她隐隐约约从矛头蝮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她知道这种气息属于谁……

        但辛辛姐才十八岁呢，身量有着少女的感觉，眼前的矛头蝮从身体特征来看明显是一个成熟女性了。

        这时停车场外面隐约传来了警笛声，是缉查部的安保员到了。

        “走吗？”隗辛垂眼看着她问。

        苏蓉抿嘴，点了点头。

        隗辛从后腰的皮包里拿出一支针管，撕掉包装，吓得苏蓉一哆嗦，她看着隗辛拿着针管探身进入车内从季米特里的尸体上抽了一管血。

        自从夺取了“血之灵”，隗辛就养成了随身带针管的习惯。

        隗辛把苏蓉从地上拉了起来，让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摘掉她身上的通讯器等电子设备，确定没有额外的监控装置，然后她打了个响指，深蓝色的空间漩涡张开了。

        隗辛说：“进去。”

        苏蓉犹豫地走到漩涡前，回头看隗辛，却见她摸了摸季米特里的尸体，一刀砍下了尸体戴着电子腕表的手臂，然后将手臂扔在车里，把尸体扛在肩头，紧接着从后腰掏出了一枚……炸弹？！

        隗辛随手扯掉炸弹拉环，往季米特里的豪车里一丢，一手扶着肩头的尸体，一手拽着惊呆的苏蓉没入空间漩涡。

        空间漩涡合拢的最后一秒，苏蓉听到空间另一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苏蓉恍惚地望着周围的景象，“我们到了哪里？”

        穿过漩涡后就不是停车场了，从建筑风格来看，明显能看出这依旧是白鲸市，她们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点街道拐角，这里同样是监控的死角。

        隗辛不说话，她又一次开启空间漩涡，握住苏蓉的手臂，带着她进去。

        连续这样操作五六次后，隗辛到达了空旷的海岸线，她走到海岸线边缘，再次开启了空间漩涡。

        这次的空间漩涡是和地面平行的，她没有跳进去，而是把季米特里的尸体扔了进去。空间漩涡把季米特里的尸体转移到了离海岸线足有18公里远的海底。只用一晚上的时间，海底的鱼虾和猎食动物就会把尸体啃食干净。

        处理完尸体，隗辛马不停蹄地带着苏蓉转移。

        她们到达了目的地——鲍里斯的别墅地下休息室。

        隗辛松开手，苏蓉身体摇晃一下，差一点摔倒，她腿软到现在还没恢复。

        “安全了，你不可以离开这个屋子，除非你想被抓住。”隗辛走到一边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套指缝里的血，又脱掉了被血沾染的外套。

        隗辛随手把沾满血渍的纸巾扔进智能垃圾桶里，这种智能垃圾桶会自动分解垃圾，不用担心留下痕迹。至于衣物，她会用化学试剂处理掉。

        苏蓉身上都是血，白裙子上也都是血迹，头发都黏到了一起。

        她蹲在地上抱住双臂瑟瑟发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逃过了一劫。

        杀死季米特里时，她脑袋里一片空白。空白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做了这样的事需要承受什么样的代价。

        首先是波波夫家族的报复，他们碾死一个小明星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他们不会给她机会辩解……实际上她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人就是她杀的。也许在缉查部处置她前，波波夫家族就把她处理掉了，他们在这座城市就是如此只手遮天，没有人敢跟他们作对。

        但是矛头蝮敢。

        “你……到底是谁？”苏蓉扬起布满血迹的脸看着隗辛。

        “你的同类。”隗辛说。

        苏蓉张了张嘴，灰暗的眼眸里迸发出希望，空洞的胸腔内像是被注入了温暖的物质，她的心脏有力地跳动，正要张嘴继续问，却忽然闭上了嘴。

        “我……谢谢你。”她低声说，“谢谢你。”

        她低着头，眼泪落在了满是血迹的手背上，她抬起胳膊去蹭脸上的泪水，于是白裙子的肩膀处也被染上来难看的血渍。

        隗辛脸色缓和了一丝，她说：“这里有浴室，你去洗洗。”

        “嗯。”苏蓉听话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她不放心地问：“波波夫家族怎么办？”

        “让他们发疯吧，反正找不到人。”隗辛说。

        “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一个麻烦？”苏蓉喃喃，“我一定给你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隗辛瞥了她一眼。

        她本就麻烦缠身，每个麻烦都能要了她的命，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缺这一个了。

        苏蓉进浴室了，她一个小时后出来，看见浴室门前放着吊牌没拆掉的干净衣物，换上衣服去休息室客厅，桌子上摆着便利店包装的食物。

        她试探地喊：“矛、矛头蝮？”

        没人回答。

        这时墙角的机器人突然说：“主人出去了，你可以先休息。”

        苏蓉被吓了一跳，找了一圈才发现是机器人在说话。

        她僵硬地挪到沙发上坐下，机器人转动滚轮走过来给她倒了杯水，询问：“食物需要加热吗？”

        “不……不用了。”苏蓉不自在地说，“她去哪里了，能告诉我吗？”

        “不能。”机器人机械地回应。

        苏蓉失落地垂下头，拆开便利店袋子，发现里面装的是一盒炸鸡，她最喜欢吃的垃圾食品。

        她眼睛一酸，差点忍不住又掉眼泪。

        ……

        “你在你的世界认识她。”亚当确信地说，“就如你认识‘猎隼’。”

        猎隼是指何康时。

        “嗯。”隗辛应了一声，“我知道他们，他们不知道我。”

        “所以你要在他们面前隐藏身份？”亚当说。

        “是。”隗辛说，“自我保护而已。”

        隗辛有意在亚当面前隐藏她和苏蓉的关系，苏蓉与何康时不同，何康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还以为他跟她同是黑蛇的下属。苏蓉和隗辛的关系太近、太密切了，她知道隗辛的全部信息，同时她的心智还不成熟。

        把这种关系暴露给亚当是不明智的，亚当可以知道她和苏蓉有关系，但不能知道她们的关系是如此密切。

        长久的相处，苏蓉很有可能会认出来她，所以隗辛要给她释放一个信号——她不想被她认出来。

        如果苏蓉足够聪明，她就会接收到这个信号，然后演下去。她果然够聪明，配合地假装没跟她多熟。

        隗辛呼出一口气，看着白气消散在空气中。

        现在是凌晨三点了，街头巷尾都是警笛声，她站在一栋高大建筑的天台边缘，低头俯瞰这座城市。

        “真热闹啊。”隗辛啧啧赞叹，“能让这座寒冷的大城市热闹起来的机会可不多。”

        “能让波波夫家族发疯的人也不多。”亚当说，“他们要发布通缉令了，通缉苏蓉，悬赏罪犯。”

        “哎呀，我不是已经处理掉尸体了吗？”隗辛摸着下巴说。

        她砍掉季米特里的手，是为了把情况伪装成他是先断掉了手臂，才令电子腕表无法识别到他的脉搏的，现在尸体没有了，车子烧掉了，也就是说波波夫家族无法判断他们的小少爷到底是死了，还是断了条手臂但是仍然活着。

        他们同样无法判断苏蓉是凶手，因为苏蓉跟季米特里·波波夫一起“失踪”了。

        这就是隗辛做下那一系列处理的用意。

        亚当说：“他们不会管这个，他们只是想要找到苏蓉。”

        隗辛说：“我最烦跟这些权贵打交道……他们不讲逻辑。”

        “他们本身就是规则，不需要跟别人讲逻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亚当说。

        “我的数据操控太不熟练了，应用比较低级……”

        隗辛刚一说出这句话，亚当就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你想干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从加密渠道给波波夫家族发个匿名信？”隗辛说。

        “信上写什么？”亚当问。

        “唔，我得先确认一下，他们查不到不记名账户的归属吧？”隗辛问。

        “查不到，但是可以锁定账户在哪里消费过。”亚当说。

        “那你帮我再开一个空头账户。”隗辛说。

        亚当沉默了，“你想干什么？”

        “告诉波波夫家族，给我‘无光’组织转一百个亿，我就放掉他们的小少爷。”隗辛说。

        “……你是想要钱，还是想挑衅那些屹立在世界顶端的财阀权贵？”亚当说。

        “都有吧。”隗辛说，“看到他们高高在上，我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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