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穹顶。

　　蔡天童完成将军交给他的工作，立马开始回放刚刚监控拍摄到的画面。

　　刚刚怪兽登陆那段时间，所有摄像头都锁定在它身上，而且全都是最清楚的画质，哪怕压缩传输之后也可以看到怪兽皮肤上每一个细小的疙瘩。

　　这听起来似乎有点憋屈，怪兽都登陆了，他们的武装直升机却只能用摄像头锁定怪兽。

　　但这就是无奈的现实。

　　如果不是所有常规武器最多都只能伤到怪兽的皮毛，那锁定它的就不会是摄像头了。

　　蔡天童喝着已经冷下来的咖啡，几乎是一帧帧地拖动进度条，从各个角度观察怪兽消失前的每一个细节。

　　其中张天元一行人是他的重点关注目标。

　　“站在前面这个男人，他表现得很淡定，”旁边一位同事凑了过来，指着视频里站在众人前面的张天元说道：“其他人都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唯有他似乎完全不惧怕怪兽。”

　　蔡天童没有说话，只是看完之后，又把进度条回调，喝着凉咖啡重新看了一遍。

　　然后他就有了新发现！

　　蔡天童凑到屏幕前，仔细观察张天元的嘴巴，十分笃定地说道：“在怪兽消失之前，这个人在说话！”

　　……

　　十分钟前。

　　“要旅行的话，你想去哪里？”

　　看着面前如大厦一般高大的怪兽，张天元小声地呢喃，也只有身后的咩娟可能听到他的声音。

　　只可惜这次出来没有带手套，也没法上去拍一拍怪兽再把它送走。

　　那样太危险了。

　　他只是无惧冒险，但不代表他喜欢作死。

　　张天元仰头看着怪兽。

　　吼！

　　在它舌头弹出的瞬间。

　　双重时空隧道已经设定完毕。

　　在下一个瞬间，这头怪兽就已经消失在这个时空。

　　按照张天元的路线规划，它先是被送到传奇世界的尼莫点上空。

　　没等它开始加速下坠，在它下方又有一个时空隧道打开，把它再次送回环太时空的尼莫点上方1200公里的位置。

　　直到这个时候，怪兽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升天了，接着整个身体都奇怪地开始发热，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张天元虽然不清楚那头怪兽此时具体的样子，但是他敢肯定，对方现在绝对是天上最亮的星。

　　“怎么回事？”刚刚怪兽发动攻击的时候，咩娟下意识举手挡了一下，结果预料的巨痛没有出现，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怪兽已经消失了。

　　“我送了那头怪兽一张免费的火箭票而已，我们上车等一下吧，待会应该会有人过来。”

　　“哦~”咩娟懵懂地跟着上车，其他战士则分出一半，带着武器在车子四周警戒。

　　又过了几分钟，天上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潘特科斯特戴着一只同声传译耳机，对面负责翻译的是蔡天童，这家伙其实是个中秘混血儿，是懂中文的。

　　直升机停下。

　　潘特科斯特缓缓走下来，径直奔着海岸公路上的黑色防弹车走去。

　　期间他一直关注外面立着的那些外骨骼士兵，见他们对自己的靠近没有异常表现，顿时就知道自己可以进车里坐坐了。

　　解决怪兽的应该就是这些人。

　　他们之间也许可以达成合作。

　　这或许是新的机会。

　　咚咚。

　　潘特科斯特敲了敲窗户，车门很快被打开。

　　他向里面看去，一个面容英俊，仪态自信的年轻人坐在正中。

　　车里还有其他人，不过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坐着，只有那个年轻人对面空了一个位置。

　　平安渡过怪兽危机的潘特科斯特难得舒心，他卸下平时的冷峻脸色，微微鞠躬问好：“下午好，先生。”

　　一边说着，还指了指张天元对面的座位。

　　张天元做了个请的手势。

　　潘特科斯特上车，主动介绍自己的名字，同时自嘲地补充道：“我目前是一个前机甲驾驶员，同时也是一个正在被经费和怪兽困扰的项目主管。”

　　“PPDC的负责人，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主管。”笑了一声，张天元也说出自己的名字，一边跟他握了手：

　　“如你所见，我有点特殊的能力，我想那头怪兽现在已经着陆了？”

　　潘特科斯特感觉心脏都激动得抽搐了。

　　这个年轻人这么爽快就承认怪兽消失跟他有关，这有点出乎预料。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还没回答问题，马上接道：“三分钟前，鞭挞者已经在尼莫点成功‘着陆’了。”

　　“虽然它肯定不会喜欢这种着陆方式就是了。”

　　说着，潘特科斯特忍不住欣慰地笑起来，跟张天元真挚道谢：“十分感谢您的帮助，就在刚刚您阻止了一场人道灾难，这至少拯救了一座上千万人口的城市！”

　　“举手之劳而已。”张天元很淡定，完全没有潘特科斯特印象中那些英雄的热血。

　　“容许我的冒犯，我想问一下怪兽刚刚是怎么……”

　　潘特科斯特做了一个生动的动作，他用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用以指代鞭挞者的下坠。

　　同时凝声给出自己的猜测：

　　“张先生，也是外星人吗？你们也拥有虫洞技术，而且比那些怪兽的更加先进？”

　　张天元摇头笑了笑，连声否定道：

　　“我们的确拥有虫洞技术，刚刚那头怪兽也的确是被我利用虫洞放逐到了外太空，但我们不是外星人，我们跟你们一样，都是在地球上土生土长的地球人。”

　　潘特科斯特眼里全是不信任。

　　但张天元此时不打算跟他说起互救会的事情，或者说哪怕把互救会的事情告诉他，也谈不出结果来。

　　所以他干脆问起PPDC目前的情况。

　　潘特科斯特犹豫一下，最近还是选择和盘托出。

　　通过他的讲述，张天元更深入地了解了PPDC的情况。

　　没钱没人没机甲。

　　就这么简单。

　　“根据预测，未来入侵的怪兽数量会越来越多，为了保证大量怪兽成功通过，虫洞会持续处于稳定的开启状态。

　　所以我们正打算用一枚核弹，在虫洞持续开启的时候投放进去，破坏虫洞的原子结构，断绝我们两个时空的连接……”

　　“你们已经搞到核弹了？”张天元忽然问。

　　潘特科斯特停顿一下，“是的，我们现在拥有一枚一吨多重的热核弹头。”

　　“北边黑市来的？”

　　潘特科斯特停顿考虑的时间更久了。

　　好一会儿，他才隔着车子底盘指向地面，嘴上说着：“这种事情很敏感，我只能告诉你，这个计划的支持者姓宁，他是一位坚毅果断的长者。”

　　张天元已经了然。

　　现在看来情况还不是很糟糕。

　　从这个反应来看。

　　电影里潘特科斯特跟主角罗利所说的核弹来历，完全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他。

　　这解答了张天元心里的疑惑，也消除了他的一个隐忧。

　　要知道，在脚下这片土地，枪支都难见一把。

　　而潘特科斯特这一群外国人居然可以通过所谓黑市，从外面运一颗大蘑菇进来！

　　这不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信号。

　　因为这是只有租界时代才有可能实现的操作！

　　所幸，现在看来这个时空还没有沦陷到那种程度。

　　潘特科斯特他们的核攻虫洞计划是被那位姓宁的人物默许的，某些危险的东西也一直在掌控之中。

　　“你们这个计划不错……”

　　张天元正想指出这个计划里核弹无论如何都不能通过虫洞的疏漏，潘特科斯特突然打断了他，很是急切。

　　“不，张先生。其实我现在不想执行那个计划了。”

　　“我觉得这个计划太冒险了，我更希望能跟张先生达成合作，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们都将使用您的虫洞技术放逐怪兽。”

　　？？？

　　这回轮到张天元愣神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请求。

　　而潘特科斯特还以为张天元是在等着他的筹码，沉声道：“如果张先生以后能够继续放逐怪兽，那我们的怪兽防护墙以及其他所有防怪兽工程都可以停止。”

　　“节省的上千亿资金中很大部分都会是您的报酬，所有国家都会欣然同意我这个提议。”

　　“其实，我很乐意帮你们的忙，”张天元笑了笑，“但是，怪兽的进化速度你们可能没有考虑到。”

　　“每一头怪兽的体型都是不一样的。”

　　“那么，你们说以后会不会出现一头会飞的怪兽呢？”

　　答案是会的。

　　而且是一头能拎着近两千吨机甲飞上高空的怪物。

　　这种怪兽从外太空摔下来还真不一定能把它摔死。

　　而且不炸掉虫洞，以后怪兽入侵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会达到四分钟一头的频率。

　　这么多怪兽都要他去送火箭票，四分钟送一单，这种派单速度某团见了都要跪下学习经验。

　　互救会提倡互帮互助没错。

　　但也不至于圣人到要求谁谁谁为了其他时空呕心沥血的程度。

　　一切都是要有限度的。

　　任何一种无限度的事物，最后都必将滑入深渊。

　　只有合理的，才是合理的。

　　听到张天元的提醒，潘特科斯特恍如从美梦中醒来，懊悔地拍拍额头：“抱歉，刚刚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是我太急切……”

　　这样说着，潘特科斯特习惯性地掏出手帕擦拭自己的鼻子，声音再次低沉下来：“看来我们还是要继续实施核攻计划。”

　　张天元沉默片刻，问道：“可以说说为什么猎人计划会被取消吗？纯粹是因为资金的原因？”

　　潘特科斯特奇怪地看着张天元。

　　他摆摆手：“别用八卦的眼神看着我，你们这里的情况很复杂，我只有知道足够多的内情，才可以向你们伸出援手。”

　　“好吧，我们已经谈过更隐秘的事情了，再说说这个也无妨。”

　　“其实就是钱的问题。”

　　“我们在过去的几年里花费了超过三万亿美元，结果战斗到现在只剩下三台机甲，还要继续加大投入。

　　所以有些发达国家认为，我们这个项目已经变成一把从他们身上不断割肉的刀，而另一头握着刀的是其他落后国家……

　　总之他们不愿意再被割肉，不愿意为此耗费自己的财力，所以他们决定把我们割了。”

　　说起这个的时候，潘特科斯特强装无所谓的样子，但张天元还是一眼看出这位黑人将军眼底深藏的悲哀。

　　都到这个时候了，人类还在内斗。

　　不悲哀也不行。

　　这也是张天元之前说这个时空内情复杂的原因。

　　这个时空各国在暗中的斗争强度恐怕比《2012》还要强得多。

　　张天元继续听下去，从将军口中了解更多的内幕。

　　比如也不是所有国家都同意取消猎人计划的。

　　在向他通报计划终止的会议上，出席的基本都是发达国家的代表。

　　国内以及其他许多国家都是拒绝出席的。

　　但这也无济于事。

　　哪怕国内想支持猎人计划继续下去，也拿不出几十万亿来造机甲。

　　总不可能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造机甲抵抗怪兽，然后让那些发达国家继续过他们的小日子吧？

　　所以猎人计划从众多发达国家宣布退出开始，就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全球化的世界就是这样。

　　只要有国家决定摆烂，恶劣的影响马上就会辐射到整个世界。

　　在这种局势下，无论国内有多想猎人计划执行下去，也只能给予潘特科斯特他们有限度的支持。

　　所以猎人计划最后的归宿是港府的破碎穹顶基地，是那颗一吨多重的大蘑菇。

　　情况说完，张天元沉思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思路。

　　在这件事情上，那位宁先生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所有事了。

　　他向潘特科斯特询问了那位宁先生的全名——宁季华。

　　“那麻烦将军为我和他安排一场通话吧。”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潘特科斯特果断答应张天元的要求。

　　不过要等他回到基地才可以联系上宁先生。

　　所以潘特科斯特顺道邀请张天元他们前往破碎穹顶参观。

　　得到同意之后，黑人将军也不下车，而是在车里指路，要跟车一起回基地。

　　张天元透过车窗往外看，此时城市警报已经解除，外面已经有很多民众从避难所里出来了。

　　得知是一场“误报”之后，人们的生活又回到正轨，该开店的开店，该打工的打工。

　　在街角，有一张机甲部队征兵海报默默看着这座恢复安宁的城市，海报的画面已经斑驳褪色，上面的机甲依稀认得出是暴风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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